一场婚宴,就在林诀突如其来的搅和下,以闹剧的形式收场。

    锦华女帝愤愤回宫,什么?你问为什么?你还敢问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罪魁祸首,想要堂而皇之地刺杀当朝三驸马的刺客,这位羽亲王爷林诀,武功高强,加上有欧阳琛和云暮、影卫队的掩护,竟然……逃了。

    在锦华不知道多少御林军、禁军的重重围困下,就这么逃了。

    无论是出于面子,还是出于对秦梓汐的维护,锦华女帝都容不下这个刺客。

    于是她下了缉拿令,勒令全城戒严,捉拿这个刺客归案。

    只是此时此刻,“雨潇,你怀疑那个纳兰云景,是龙溟海域出来的人?”冷寒远眉头皱起,“他说的玄铁精魄,又是什么?”

    云暮从椅子边提起玄铁剑递到他面前,“我的佩剑,是以玄铁精魄打造,而玄铁精魄,是龙溟海域的东西。”

    若不是玄铁剑已认她为主,只要云暮不死,不可能为他人驱使,云暮断然不可能带着它遁逃。

    “那他既然已经找到了你,岂不是很危险?”白蔻紧张起来,“不行,小师妹,你现在立刻回祁连山,汴京不能呆了。”

    “师姐,”云暮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坚定道:“要么胜利,要么死亡,除此之外,我不会以任何方式离开汴京。”

    “再说……”云暮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别忘了,我要潜伏的地方,是轩辕国皇宫,纳兰云景再大的神通,他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把手伸到轩辕国汴京。”

    他在汴京城外劫杀云暮,而不是城内,又不敢与谈逸笙起冲突,就已经说明他受制于人。

    任何事,参杂了人的因素,就有了破局的入口。

    “师妹,在轩辕国你举目无亲,师姐虽没有如你一般的鸿鹄之志,可金陵医馆,在皇族耳中,也是响当当的名头,必要时,可以抛出师姐的名头,师姐罩着你,以后你起势,也要给师姐一块养老的宝地。”

    白蔻一字一句,真挚诚恳。

    云暮嗓子发哑,鼻子酸得厉害。

    “小云暮,别哭啊!师姐夫在这里呢,来来来,尝尝这个稻草扎的东坡肉,当时本少就承诺过要做给你吃的。”

    唐毅见缝插针,手臂绕过白蔻去给云暮夹菜,像是将白蔻圈在臂弯与圆桌之间一般。

    传说中的桌咚……

    几日后,丰瑞客栈。

    “寒远哥,你要走了?”云暮跑来,脸上还带着没有擦去的汗珠,她刚刚在院子里练剑,想要突破祁连诀第二式,需要时常的练习。

    “嗯。”冷寒远取了块白绸手帕给她,云暮自小就精于兵法谋略,女红针线惨不忍睹,绣一方帕子给冷寒远,也不过是在宫女裁剪好的白绸手帕上绣一只小小的凤凰。

    那凤凰针脚粗糙,绣得歪歪扭扭,不堪入目。

    云暮擦了擦汗,目光触及那凤凰时,心中有所触动,“寒远哥,这帕子你还留着?”

    “小雨潇的心意,寒远哥自然得笑纳。”冷寒远言笑晏晏,并不提离别的伤感。

    他何尝不想一生一世陪在她身边?只是,云暮有她的责任与筹谋,她想要什么,哪怕刀山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涉险。

    云暮,是他生活的重心。

    若是云暮让他去死,冷寒远下一秒,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自绝经脉。

    落日山脉屯兵十数万,却连轩辕国汴京一城的驻军数目都比不上,精英高手,更是差了太多。

    冷寒远想,练兵,可能是他人生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唯一主要的事业了。

    “尹鲤和孟顾留在你身边,若是有事,遣他们来给我送信,这个你拿着,危机时刻,可以保命。”

    冷寒远递过来一只小锦囊,黑色的锦袋上,银色的丝线勾勒出麒麟的图案,麒麟脚踏祥云,极其精致,袋子里是三个小指粗细的东西,带着非同凡响的意味。

    “信号弹?”云暮一愣。

    冷寒远摇了摇头,“这是我墨麟军的振天响,拉开机关就有信号弹直冲天际,我会派精锐亲信来汴京潜伏,必要时,他们会誓死送你出城。”

    送她出城,而不是带她出城……

    云暮此举以身试险地深入敌后,危险性有多高,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命不由己,不得不为。

    “寒远哥,待我料理了轩辕国的事,我陪你去杀令狐暝,冷伯父的仇,我没忘。”云暮一字一句,当年的冷明泓,温润儒雅,待她这个小辈也是极好。

    可英雄迟暮,看着冷明泓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这个仇,冷寒远要报,云暮更要报。

    只因冷明泓拒绝为森罗殿打造阵法,令狐暝,一怒之下,就废了他的双腿。

    冷寒远与云暮武功虽精进,可与令狐暝、欧阳琛和荀晟睿之流的高手相比,还要差上太多。

    “若是欧阳琛再找你……”

    云暮凤眸极快地闪过痛楚,却依旧逃不过冷寒远的眼睛,他深眸一暗,听她说道:“云暮死于武林大会的一场火灾,而我,是殷遥。”

    云暮与欧阳琛是夫妻,而殷遥,什么都不是。

    “你是想完全抛弃女装云暮的身份了?”

    “没错。”

    冷寒远走的那日,云暮没有去送他。

    送君千里,必有一别。与其别时二人相视垂泪,倒不如天涯一方,他日再相逢。

    轩辕国皇宫。

    谈逸笙穿着朝服,相比一贯闲逸风流的紫袍,绣着银云麒麟与仙鹤缀绣的官服显得他气势如虹。似出鞘的利剑。

    “此番柔然犯我东境,太师以为,朕该委派何人前往平乱?”

    御书房,青玉案前的帝王轩辕境一袭明黄色龙袍,绣着八爪金龙,龙须嵌东珠,他年过不惑,心思斗转,褐眸晦暗如深,颇有城府。

    “皇上是觉得,微臣会力荐镇南大将军?”谈逸笙眼里闪烁着戏谑。

    他敢反皇,也是外有镇南大将军效忠,内有兵部尚书孟忻沂俯首帖耳。

    “谈太师,不必你力荐,朕已拟旨命他前往。”轩辕境朱笔一挥,帝王毋庸置疑的霸气展露出来。

    “素闻汝南王得皇上重用,怎么如今也只得守着西北荒漠,而不得调防呢?”谈逸笙反将一军,兵部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人手也渗透进户部不少。

    军队出征,粮草必须随军跟上,而谈逸笙在户部的关系,粮草的筹集,必然少不得他的支持。

    派汝南王过去,轩辕境不用想也知道,粮草的克扣,会让他这个骁勇善战的皇弟处于如何两难的境地。

    “太师可要去看看寧公主?她可是思念太师多日了。”

    寧公主轩辕寧,是西太后的女儿,帝王嫡妹。而当年西太后一心扶持亲生儿子奕亲王上位,与身为养子的当今帝王离了心。

    西太后常年昄依佛门,可她就仿佛一条蛰伏的毒蛇,在谈逸笙与轩辕境的争斗中窥伺,只待时机成熟,做螳螂捕蝉时的黄雀。

    “寧公主金枝玉叶、凤凰来仪,微臣不敢高攀,请皇上恕微臣死谏,”谈逸笙一揖跪下,眼神真挚,“西太后娘娘乃皇上母后,皇上为一国之君,政务繁忙,却也为人子,当尽子女之孝、承欢膝下。”

    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仿佛是为帝王着想的一代清流忠臣般,慵懒闲散的眸,却泛着幽光。

    “谈太师所言既是,不过寧儿钟情太师多年未嫁,太师,也得给个说法吧。”轩辕境,像一个要为亲妹子做主的好哥哥,义正言辞、不苟言笑。

    娶了寧公主那个胸无大脑的悍妇,相当于成了整个轩辕国的笑柄;

    不娶?古代闺誉被世人看得极重,帝王此话一经传出,寧公主闺誉毁得一塌糊涂,西太后自然要把这笔账算到谈逸笙头上。

    “皇上,”谈逸笙波澜不惊地辩驳,“寧公主曾说过他未来的驸马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能有侧室姬妾,微臣是个俗人,姬妾成群,恐怕要辜负公主殿下的错爱了。”

    太师府里,多的是各大势力塞进来的女人。谈逸笙不会对任何一个动心,也不会真的冷落任何一个,偶尔被姬妾请去看一场宅斗大戏,敲打她们一番,也不失为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轩辕境几欲呕血,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当年寧公主芳心初动,在多少朝臣面前扬言道:“本公主未来的驸马身边若是有半个姬妾、侧室,本公主就杀了她们,用那群贱民们的血染红出嫁时的嫁衣。”

    “你跪安吧。”轩辕境摆了摆手,正襟危坐受了谈逸笙的叩头礼。

    “老爷,”原本等在宫门口的高远看到自家老爷出来,忙命车夫调转马车,他则快步迎了上去。

    “怎么了?”

    高远瞥了一眼宫门口的御林军守卫,拉着谈逸笙离得远了些,“您不是让我盯着上次在城郊遇到的那个殷遥吗?”高远压低了声音,“听说,寧公主去他住的丰瑞客栈找茬子去了。”

    “这倒是有趣。”谈逸笙精锐的眸子,深如幽潭,盈着兴味盎然,他施施然地踩着家仆的背,踏进马车,“回府。”

    “老爷,”高远困惑道:“您不去管管?”那日在城郊,谈逸笙明明很护着那个叫殷遥的臭小子。

    “不急,先让寧公主闹腾着,闹够了,打残了,本太师再出场。”雪中送炭,才更得人心。

    那少年非富即贵,气质不俗,利用得宜,说不定会发挥出无限的好处。

    “是,太师远见。”高远诺诺称是。

    谈逸笙手撩了下车帘,“一会儿你拿了本太师的帖子,去请右相和孟尚书过来。”

    朝堂风云多变,右相清泽和兵部尚书孟忻沂是谈党的肱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