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凰,我不愿成为你和寒远的负担。”
皇甫寻脸色苍白,呼吸虚弱,四肢冰冷,几乎要没了生命体征。
云暮在外敌面前如同铜墙铁壁般的筋骨,如今,却因皇甫寻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似有些驼背般,萧索颓废。
“寻哥哥,你从来不是我的负担,寒远哥找了你五年了。”
云暮甚至将她在倾云国时对皇甫寻的称呼叫了出来。
按她的性格,和欧阳琛在一起后,她甚少会以如此暧昧亲昵的语气叫一个男人。
只是,此时此刻,无论用上什么方法,她都要唤起皇甫寻对活下去的希望以及活下去的勇气。
否则,云暮不敢想,一个病人,一个重病垂危的病患,一旦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会是怎样可怕的局面。
“你放心,我立刻修书一封,让我在祁连山的白蔻师姐过来为你诊治,寻哥哥,活下去。”
白蔻师姐?
站在一旁的欧阳琛鹰眸忽地闪了闪,白蔻……祁连山……八歧先生……
以他每秒钟八十迈的大脑转速,倒是很快就把这几个词联系了起来,想通了事情的关窍。
原来,先前云暮所中的毒离了药物的压制还能活下来,并且顺利解毒,是出自八歧先生的手笔。
不过,这样看来,倒是也不奇怪了。
毕竟,旭芜大陆之上,能强大到让欧阳琛都深深折服的人,唯有八歧先生一人。
在医术上,八歧先生更是绝世无双,无出其右的存在。
不过,八歧先生对于人们的赞誉,倒是一向不感冒,因为……
他的成就,是年龄的积淀,习武七十余年,他内力以及战斗经验远远超出欧阳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丝毫因此而感觉到半点的骄傲……
而欧阳琛的天资根骨,八歧先生曾与他对过招,虽然十招之内就打败了欧阳琛,不过他是敢肯定的,欧阳琛到了他这个年龄,实力是要比他恐怖更多的。
而事实上,待欧阳琛到了八歧先生这个年岁,实力确实是恐怖的。
而势力……更是恐怖,只是,他看似得到了一切,曾经那个最爱他,也是他最爱的人,终究是化为一抔黄土,再也回不来了。
待他午夜梦回,欲寻斯人,泪湿枕畔,却骤然惊觉,半夜凉初透,佳人已不在。
梦里旧事如烟绮……
不过是,梦一场罢了。
梦醒后跌落粉身碎骨,无影……亦无踪。
“呵……好。”皇甫寻闭了闭眼睛,一滴滚烫晶莹的泪水自眼角滑下,不知是在激动于云暮的到来,还是在感慨命运使然,亦或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时的不舍。
总之,他心底如打翻了的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俱全。
“姬冥野,是谁?”
一直一言不发的欧阳琛,问了句。
一针见血的问题,直逼核心。
皇甫寻的状态好了很多,这也是他极力要求云暮给他吃特效药的缘故。
有一种药,可以让人短时间内迅速恢复元气,当然,这药药效是绝逼显著的。
只看如今皇甫寻面色红润,如沐春风地坐了起来,还跑去给云暮和欧阳琛东翻西找他这些年在朝乾帝国搜寻到的情报。
因为怕他不在的时候,有皇帝的探子暗中来翻腾他的屋子,所以,他藏的地方都是……
比方说,茅坑里,浸泡在屎尿底下的砖石下面的缝隙……
当皇甫寻把那用臭烘烘的牛皮纸包着的情报送到云暮面前的时候,原谅她不厚道地退后了一步。
不过,这特效药的药效显著归显著,可副作用也是巨大的。
若不是皇甫寻再三要求,甚至以死相逼让云暮拿给他,云暮根本不会轻易给他用。
因为这相当于是用十天的虚弱,才能换来一天的精神抖擞。
可以说,现在皇甫寻的体质,比云暮都好上很多。
不过过了这一天,云暮看着他活蹦乱跳的模样,心里蓦地疼得发堵。
一天之后,他基本上是会躺在床上无一丝半点的意识……
“那狗皇帝连个仆人都不给你派吗?”
“呵……”皇甫寻抓了一块桂花糕在手掌心直接拧碎,碎屑从他指尖流到地上一般……
他一向温润的眼底写满了蚀骨的毒辣,那是对朝乾帝国,甚至是朝乾皇帝蚀骨的恨意。
“仆人?他们想方设法的从我这里探听雍帝密藏之事,我便想法子让那皇帝以为他的人手已经被我收服了,忠心待我,于是,他逐渐便不再派下人来了。”
“这样,不是挺好吗?”
似乎不想看到云暮担心的神情,皇甫寻淡淡地补了一句,反问的语气,让人觉得莫名的伤感。
“好个屁!”云暮直接爆了粗口,要知道,如果皇甫寻身边有个下人一类的,那么,以她现在的易容化妆技术,她大可以扮成那个下人,哪怕不带皇甫寻出去,暂时地保护他的安全也是好的。
虽然,如果真的是门口守卫的几千御林军围上来,她也不敢保证无虞,可人都是这样的心理,如果能待在在意的人身边,那么哪怕遇到危险,同舟共济,共患难,也是好的。
“胎教。”欧阳琛薄唇轻启,波澜不惊地说了两个字,鹰眸波光流转,不经意地扫过云暮的腹部,满是柔情。
他的意思是,不要在孩子面前骂人,免得教坏了孩子。
皇甫寻嗅觉极其灵敏,如同嗅到了什么信号,再联想先前云暮对欧阳琛的信任,那是信任到连和他说话,都不屏退欧阳琛的信任……
共患难……
皇甫寻忽然明白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揶揄之色,朝云暮挤了挤眼。
云暮抬脚要踹他……
当然,也只是吓唬吓唬他,以皇甫寻现在的体质,云暮不可能真的踹他。
当然,云暮这快四个月的身孕了,她若是真敢踹人,恐怕欧阳琛也不敢让她这么动手动脚,八成直接自己代劳了。
“那个,咳咳,霓凰啊,别教坏了我的侄子侄女。”
“是外甥,你到底带没带脑子出门?”
云暮白他一眼,哪怕他以云暮的寻哥哥自居,那也应该是外甥,而不是侄子。
云暮无奈地叹了口气,皇甫寻的智商,也是绝了。
“咳咳,都好,都好。”
皇甫寻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过,也只是看起来尴尬的笑。
他和云暮的感情,可是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尴尬的。
云暮小时候把她父皇的哪个妃子的首饰打碎了,都是他们帮着焚尸灭迹的。
云暮不小心把洪宣帝的西洋钟时间调错了,害得他上朝迟到,也是皇甫寻跪地请罪的。
可以说,有一种感情,比爱情隽永,比友情坚实,比亲情可靠,这种感情,就叫做云暮与皇甫寻。
从前一直认为人情淡薄的云暮,如今赫然觉得,她自己实在是大错特错。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过于微妙。
就好像,刚开始,她只是把欧阳琛当做师傅去敬重,因为他是高不可攀的教主,每日里高高在上,整个夜魔教说小也小,说大也大。
总部露出来的财富,不过是冰山一角。
而欧阳琛在江湖上真正的影响力,无异于朝乾皇帝在四国朝堂的影响力。
欧阳琛,是江湖的传奇,是武林的霸主与传说。
“你说的那个姬冥野,是谁?”
欧阳琛问了句,单刀直入,再次发问。
“你倒是先问起我了,那我倒是要问问,妹夫,你是谁啊?”
皇甫寻恢复了面对外人时吊儿郎当的保护色,虽然他心知云暮对这个男人以心相许,可他还是要试探下……
毕竟,于云暮而言,欧阳琛再可信不过,可于他而言,他还想再帮自家妹子试试她的眼光。
于是……
皇甫寻在倾云国的动乱后便一直躲躲藏藏,随后被朝乾皇帝的手下密探抓到后,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世界,这几年以来一直处于生不如死的软禁当中,可以说,欧阳琛的名号他听说过,隐约也知道魔教教主的传奇霸业。
然而……若说欧阳琛本人,他还真没见过,别说本人了,连画像,他都没见过。
因此……
看着某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蠢得让人头疼。
不过,考虑到对方是云暮那边的“娘家人”,欧阳琛还是很好脾气地回答了一句,“欧阳琛。”
“哦,不就是欧阳……”皇甫寻满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一个懒腰伸到一半,他忽然僵在原地,不知道是惊的还是吓的,肩膀的关节处都抽筋了,“哈?什么?欧阳琛?你你你你你……你就是那个魔教的掌门?”
“是教主。”云暮好心地提他更正道。
掌门?云暮以前在皇宫做公主的时候,一直觉得掌门是个挺高大上的称呼。
不过似乎认识了欧阳琛之后,她的认知得到了很大的改变。
这个掌门与教主的称呼比起来,实在是low爆了。
太low,真的。
“喂,云霓凰,你……你是怎么把他坑到手的?”
皇甫寻想都没想,惊得跳脚,下意识地问道。
那副一定是你坑人家的表情,让云暮很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