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你让属下去找欧阳琛?”杜衡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云暮,他一向敬佩她睿智,可今日怎么……

    云暮轻叹,袖子里的手攥着冷寒远给她的振天响,“杜衡,我明白你心里的恨,只是,眼下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谁能胜任此事。”

    云暮没有忘记那日她通过玄天血玉看到欧阳琛涉险的情景。

    她想,恐怕幕后之人是以玄铁剑为诱饵,引欧阳琛上钩。

    云暮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欧阳琛出事,绝不!

    可是此时,唐毅在查玄铁剑的事,胤麒在查铁盒的事,常羽在和景芜里应外合帮助锦煌的势力渗透进汴京,尹鲤和孟顾到底是冷寒远的人……

    “你们不会有结果的,公主,”杜衡难以置信地道出最残忍的真相,字字锋利如刀,“尹鲤和孟顾传来了寒远将军的消息,欧阳琛多番派人刺探雍帝密藏的消息,我们的人,险些死于他手,你知不知道?”

    “雍帝陵寝?”云暮精致的凤眸里满是绝望与惊悸,神色几乎是瞬间变得阴冷。

    她知道,杜衡,没有骗她。

    “杜衡,你恨庐晔吗?”云暮怅然脱力,凄苍一笑。

    杜衡愤慨的模样顿无,星眸含泪,想到那个音讯全无的女子,他颤声道:“不恨,无论她如何,都是我的天上人间。”

    杜衡瞬间就释然了,欧阳琛之于云暮,恰如庐晔之于他,哪怕对方恶赢满贯,他也无法将她从心底剜除。

    因为爱,所以爱。

    若是庐晔有朝一日以死相逼让他去刺杀云暮,他会保全忠义,再随庐晔共赴黄泉。

    对云暮尽忠,是他的责任,而对庐晔的爱,则是一种本能。

    “少主,属下,遵命。”杜衡一抱拳。

    云暮叫住他,将锦袋里的振天响取了两枚递给他,“这是墨麟军的振天响,振天响出,墨麟军至,带着它,帮我,保护好他。”

    即便欧阳琛坐拥数十万兵马,是江湖首屈一指的巨头,云暮却只能对他狠,而做不到无心。

    “领命。”杜衡转身,只听云暮语气深重地说了一句,“兄弟,保重。”

    宫中秋来风景如画,新移植的金菊繁星点点,菊瓣层层叠叠地包裹着花蕊,嫩黄的花蕊像玉盘里的珍珠,随着花瓣向外伸展。

    菊花的叶子呈翠绿色,像用翡翠雕刻成的叶子的形状像铁扇公主的芭蕉扇。

    下至从四品臣下家中的女眷,上至天子后妃、公主王妃,皆汇集于此。

    御膳房将十几篓螃蟹蒸了放在蒸笼里,由各宫苑的宫娥剔了蟹黄蘸姜醋取食。

    南乔睇着桌上的菊花叶、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端起酒杯在唇边沾了沾,目光不着痕迹地看向梧桐树后的某人。

    云暮换了套不起眼的小太监制服,腰带紧束,弱不禁风。

    与南乔交换了一个眼神,她转身离开。

    “明妃,你瞧什么呢?”皇后傅曦用玫瑰汁子净了手,问道。

    “回娘娘。”南乔袅袅娜娜地起身,勾起意味深长的笑,“臣妾以为,既是八月十五的大日子,不如让未出阁的小姐们四处逛逛,也免得咱们拘束了她们。”

    “本宫准了。”傅曦凤袍的袖子被扯住,轩辕箬怯生生地在一旁轻声道:“母后,儿臣……”

    上一次私自调动御林军的事,她和轩辕寧都被帝王怒斥,如今难得出来,小孩子心性,哪里有不爱好热闹的。

    “你也去吧,箬儿,要是再生事,休怪母后不讲情面。”傅曦不反对轩辕箬有心机,可她连承乾宫的一个小侍卫都收拾不了,实在是给她丢脸。

    “人带来了?”云暮负手而立,看着池塘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的美景。

    “是。”胤麒和梵宁轻而易举便将寧公主从朝臣聚会的竹园掳了来。

    东风楼在汴京亦有分部,荀晟睿早已给梵宁下了命令,一切事,悉听云暮指示。

    至于为什么是竹园……有谈太师的地方,会少了寧公主?

    西太后不允许她出宫门半步,她还是换了宫女的衣服来的,这一点,极大地方便了云暮动手。

    云暮看着被打昏的轩辕寧,赫然抬掌,朝着她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两巴掌,震得她的手掌都有些发麻。

    云暮习武出身,两巴掌的力道,可一点不比轩辕寧打她的那一巴掌轻。

    且她水葱似的指甲,登时在轩辕寧脸上留下了两道血痕。

    眼见着轩辕寧疼得眉头一蹙,即将要醒来,梵宁眼疾手快地点住她睡穴,云暮三下五除二将她的宫女服扒了下来。

    胤麒和梵宁相视一眼,齐齐别过头去难以直视。云暮此时熟稔的动作,活像是个采花大盗。

    殊不知,某女脱同性衣服的速度,压根比不上某教主在床榻之上撕她衣服速度的万分之一。

    胤麒则从腰间掏出一捆绳索递到云暮伸出的手里。

    云暮抬头四下一望,将那绳索甩了几甩,掷到一棵歪脖子树的粗枝上,她葱白的手指将那绳索另一端系在轩辕寧的小腿上,用力一拉,轩辕寧便像个树袋熊一般,被倒吊在树上。

    另一边,轩辕箬身为公主,且是帝王最宠爱的嫡出公主,一众贵女莺莺燕燕地在她身边花团锦簇着。

    “箬公主,皇上传您即刻到竹园一趟。”小宫女低垂着脑袋,传达圣旨。

    “本宫去去就回。”轩辕箬对周遭的贵女道,她面若桃花,脸上展露羞涩的笑。

    竹园俱是一些青年才俊和朝中重臣,帝王传爱女去竹园,除了赐婚,还能有什么事?

    众女心中嫉妒,却也诺诺称是地应了。

    那宫娥一路上并不与轩辕箬搭话,只在她前面三步处走着,直到被倒吊在树上的轩辕寧出现在了视线内,轩辕箬方感知到事情的不对劲……

    “你不是……”她厉声质问指路的宫女,看到出现在前方两个面无表情的高大男子时,瞬间慌了神。

    她转身欲跑,却被云暮扯住了腰间的带子,向后狠狠地一甩。

    云暮的力道掌控地极好,轩辕箬穿着花盆底高跟,本就站不稳脚,扬起的巴掌好巧不巧地落在了轩辕寧脸上,云暮弯腰捡起一颗石子精准地砸中轩辕寧被封住的睡穴。

    随即,她运功翻上三四米高的假山,利落地溜之大吉。

    纵身跃入池塘中顺着水流游走的胤麒和梵宁二人心里很微妙,皆感慨于云暮嫁祸甩锅的腹黑程度之深。

    “轩辕箬,你想干什么?”轩辕寧迷迷糊糊地醒来,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她蹙眉看向还没来得及收回巴掌的轩辕箬。

    “寧皇姑,不是我,我被人算计了……”轩辕箬有几分小聪明,可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你当本宫是傻子不成?”轩辕寧恼羞成怒,倒吊着大脑充血,还被剥了衣裳,只穿着单薄的中衣……

    而另一边……

    帝王带着一众朝臣,宛若神兵天降。

    “天下奇观?这就是你们要给朕看的奇观?”帝王岑冷道,他脸色铁青,看着衣衫不整、倒挂金钩的寧公主与腰间玉带断作两节、头发乱如蓬草的箬公主。

    刚刚一个拿了轩辕寧宫里腰牌的小宫女前来请他们过去,说是寧公主有奇观要展示给众朝臣与各家的贵公子。帝王本以为是轩辕寧又想了什么新花样,可奈何谈逸笙极力怂恿他过来,还协同孟忻沂、清泽几人相逼,这才……

    傅国公脸色阴鸷,一众同僚指指点点的目光与动作,让他被戳了脊梁骨一般,他恨不能去抽这个不成器的外孙女两巴掌。

    傅曦,你养的好女儿。

    奈何帝王未发话,他只是个臣子,不能动。

    “皇妹,”轩辕痕跨步上前,一面脱下肩上的披风遮盖住轩辕箬不整的衣裳,一面命几个宫娥放轩辕寧下来。

    “这箬公主和寧公主,嫌隙不浅啊。”

    “都衣衫不整了,以后哪个男人会娶她们?寧公主竟还屑想谈太师。”

    “看着吧,皇上和太后,不会善罢甘休的。”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男人一台剧。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扒寧皇姑的衣服,儿臣……”轩辕箬哭的梨花带雨。

    “啪——”轩辕寧冷不防地一巴掌,把轩辕箬扇得直接倒在了地上。

    “皇兄,轩辕箬她欺人太甚,竟将臣妹强行掳来,又扒了臣妹的衣服。”

    轩辕寧仿佛一个贞洁烈妇,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这么多男人面前,一次次地重复自己被剥了衣服的事实,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没了西太后这顶保护伞,她就是个十足的蠢货。

    “戴望,把她们两个带下去,此事容后再议。”帝王甩下一句话,拂袖而去,众大臣乌泱泱地跟着离开,只是眉梢眼角却少不了氤氲着嘲讽。

    回到席位,谈逸笙用银质的小勺和刀子完整地剥下一块蟹黄,慢条斯理地蘸了姜醋,他慵懒俊逸的气质,让周围的几个宫娥都忍不住红了脸。

    这位太师大人,遑论心计城府,即便没有权臣的光环,这副好皮囊,也足以让人动心了。

    他此时听着随从高远的汇报,叉了块蟹黄送到唇边,勾唇轻笑道:“落水?岂不是太便宜了这位箬公主,殷遥,你还是太仁慈了,不如,本太师出手,帮你狠辣一把。”

    “高远,”他招手示意高远俯首靠近,“刑部侍郎的嫡长子,是不是喜欢箬公主的那个?”

    刑部侍郎的嫡长子王安,汴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常出入各大青楼楚馆,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罄竹难书。

    而且因纵欲过度,时常卧病在床……

    “是。”高远会意,阴毒的目光瞄向了那位刑部侍郎家的公子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