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之后,便是礼成。
看似简单的流程,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般。
秦梓汐全程屏息凝神,紧张兮兮地盯着殷诺的神情。
她虽然神经大条,可作为一个女人,面对深爱的男人,她还是看得出他状态不对的。
虽然秦梓汐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她看得出来,殷诺看似在笑的俊颜,很冷,很冷。
待到夫妻对拜结束后,一道暗色的身影,却是蓦地从人群中飞身窜来。
寒光凛冽的剑尖,直指穿着大红喜服,毫无防备的殷诺。
“哥——”与秦梓汐同样在盯着殷诺的云暮,几乎是在第一时间,飞身窜起。
一只精雕细琢过的玉碗,被她狠狠地掷了出去。
玉碗飞过去的速度再快,到底是慢了剑尖一步,眼见着剑尖就要刺破殷诺的胸膛……
殷诺,或者说,云诺,利落地一个仰卧,仰躺在跪地用的蒲团上瞬间,穿着金靴的双足横空一架,直接空手接白刃一般,衡制住那刀柄。
“什么人?”殷诺眉头拧成川字。
锦华女帝也是一脸肃穆,冷沉着脸一拍桌案,直道放肆。
身旁的女官立刻叫了女帝护卫队来护驾……
“见机行事。”云暮正欲上前,欧阳琛却是扼住她的手腕,朝她轻轻摇头,用口型对她说了一句只有他二人知道的话。
云暮的脸色变了变,难以置信地侧头去看那与一众锦华大内高手扭打成一团的刺客。
那是在谈逸笙称帝后,自轩辕国销声匿迹的异姓王爷,羽亲王林诀。
或者说,林瑜。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回事?”云暮虽然在问着欧阳琛,可疑惑的语气之下,她脑子的转速也不慢。
林诀与殷诺根本毫无关联,林诀是吃饱了撑的,才要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去刺杀殷诺?
这根本不合逻辑。
而二人唯一可能出现的关联……当然是,暮云。
而暮云存在的年代,云诺根本都没有出生。
so……
云暮把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我娘亲的死,和殷诺的母后有关?”
云暮看着已经混乱起来的人群,忽然变得异常冷静,凤眸波光流转,冷肃了下来。
她唤的是殷诺,而不是哥哥,或者皇兄,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云暮直接就要扯开腰间的软剑加入战场……
“住手!”欧阳琛低声呵斥,声音不大,可钳制住云暮手腕的大掌,却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捏断一般。
云暮眸色猩红,“欧阳琛,你要干什么?”
欧阳琛给潜藏在暗处做宾客打扮的影卫队使了个眼色,以陌影为首的影卫队立刻加入战场,以确保林诀的安全。
至于殷诺,这个准驸马,有锦华女帝这个丈母娘的人手保护,安全倒是不成问题。
而欧阳琛,大掌毫不犹豫地扣住云暮的腰,将人带了出去。
云暮从未有过如此激动的时刻,无论从前云诺待她有多么的照拂,可杀母之仇,若是不报,她枉为人子。
云暮挣脱不开欧阳琛的铁臂,在他揽着自己的纤腰在空中御风而行时,直接抬掌运力劈了过去。
云暮现在,仿佛是失去了理智的野兽,只想将周遭的一切生物拖入地狱。
是云诺,是他的母后,把她生来便素未谋面的娘亲,害得死无葬身之地。
是他,是他,是他!
然而……
看着云暮催动了五分力的一掌,欧阳琛竟是躲都不躲,直接抗了下来。
“呃——”
欧阳琛闷哼一声,空中通过轻功极速飞掠的身影颤了颤,险些没从半空中跌下来。
他小看云暮的实力了,不过是五分力的一掌,威力却比他印象中云暮的十分力还要可怕。
殊不知,人在绝对激动的情况下,在体能上的爆发力是无限强大的。
“知道为什么不让你过去吗?”欧阳琛落地的瞬间,松开云暮,颀长的身形颤了颤。
他扼住喉头的腥甜,暗中催动真气疗伤。
欧阳琛便是如此,他不想让云暮担忧。
而云暮,从刚刚乍一动手的时候,就后悔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面前站着的,是她最爱的人啊,她怎么可以如此待他?
云暮嘴唇张张合合,试图上前,却又止住脚步。
什么时候,她和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云诺如今生死未卜,他若知道自己的亲妹子还悠哉游哉地与男人调情……”知晓云暮不会救她,云萱破罐子破摔,趾高气昂地看着云暮身旁气场强大的男人。
看似柔若无骨的手一把捏住云萱纤细的脖颈,那戴着珊瑚手串的手,直接将云萱从地面提了起来。
“云萱,你找死!”凤眸里酝酿着淋漓的风暴,纵然有圣女考核时迷梦之境的警醒,可云诺,到底是百般呵护她的太子哥哥啊。
“如此不怜香惜玉?”欧阳琛含着笑的声音却令人不寒而栗,炽热的大掌微微用力,捏得云暮的肩生疼,似乎在提醒着云暮的失态。
云暮眼底的杀意瞬间消退,她嫌恶地丢开云萱,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脂粉,“别拿我和你说的霓凰相提并论,你不配,她更不配!”
云暮的掌心濡湿,她不知道这番撇清之言能否骗得过欧阳琛,她只知道,四国的王,可是在重金悬赏她这个持有倾云国传国玉玺之人的人头。
所以,她不能暴露,绝对不能。
一旦暴露,在旭芜大陆,恐怕再无她的容身之所。
“师父,我们走。”云暮低声道,跟随欧阳琛的脚步上了二楼。
“你懂字画?”欧阳琛的问题,另云暮始料未及。
“嗯。”云暮点头,圣女考核那日她的对联是被呈到欧阳琛桌案上的,这一点她隐瞒不了。
欧阳琛打开一条门缝,眯着眸子向外面看了一眼,台上的芍药扯出玉带,妩媚多姿,正惹得一众男人兽血沸腾,暂时无人注意到这边。
“凤娇楼的三楼,有五十张花鸟图,但是有四十九张是赝品,只为鱼目混珠,那幅正品的卷轴里,有我教重要的情报,现在,你去给我找回来。”欧阳琛娓娓道来将云暮带到青楼的目的。
莫非……在此遇到云萱,只是偶然?欧阳琛,不是想试探她才引她与云萱见面?云暮心底的怀疑减轻几分,论对古字画的鉴别能力,夜魔教中,云暮的技术无出其右。
“是。”
欧阳琛扯掉外裳,露出早已备好的黑衣,他的天绝剑挂于腰侧,如同将征之帅,“半个时辰,三楼会合。”说着,他在夜色的掩护下从窗口倾身而出,以绝佳的轻功攀附在墙壁上,转而从二楼的另一个窗口翻入室内。
云暮微微心悸,能让欧阳琛带了佩剑去对付的对手,会是何等强大?
“少主子。”娃娃脸的羸弱少年,悄无声息地站在云暮身侧,当年倾云国护送她出逃的幸存者,铁甲护卫的队长,景芜。
当年云暮在四国军帐险些遭辱,数百铁甲护卫死的死,伤的伤,仅存的十几个也要多亏了欧阳琛的仗义援手。
“活捉云萱,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务必,让她把知道的,都吐出来。”云暮的声音阴沉似水,事关云诺的生死,不管云萱是不是扯谎,云暮都不敢掉以轻心。
“你怀疑云萱背后另有其人?”景芜曾为数千铁甲护卫之首,实力不俗,脑子也不差。
“自然,否则,她如何能苟活至今?”云暮因着欧阳琛的援手,尚还牺牲了数百铁甲护卫方得以活命,倾云国皇城出事时,云诺远在千里之外不得以赶回,至今不知所踪。
而云萱,她的存活,本身就是一个破绽,一个天大的破绽。
“那少主子,你的安全……”
云暮摘下手腕上的珊瑚手串作为发带将头发绑束起来,广玉兰虽美,到底不甚方便。
“青楼本是鱼龙混杂之地,无人会注意到我,去吧。”
顷刻间,云暮攀上滑索上了三楼,落地的瞬间,她打了个滚将自己隐匿于暗处,那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的凤眸警惕地环视四周,这是一间许久未有人来的屋子,墙角挂着残破的蛛网,木桌上的妆奁亦落满了灰尘,桌椅等家具都是经久未用,云暮拉开柜门时,呛鼻的潮湿气息令人脊背发凉。
屋子里仅有的三幅字画,都是赝品。
接连翻了几个屋子,皆是查无所获。被欧阳琛当做一个职业杀手来培养了两年,云暮心性格外沉着冷静,直到推开三楼最内侧拐角的屋门……
“这不可能……”云暮低咒,她已经找到了四十九幅赝品,一定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独属于云暮的轻柔的脚步声趵趵地响起在耳畔,她脑中赫然回忆起当日在云霄阁密室的训练……
那时的云暮被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有限的氧气耗尽就会窒息而死。
冷静,是她唯一能做的功课。
趵……趵……云暮的脚尖无意识地点着地面,最终,细致入微的她,还是从空心的地面下,找到了那至关重要的自救装备。
……
画面转换,云暮一个激灵,幡然醒悟,利落地从靴子里取出一把小刀在地面上一下一下地刻着,年久失修的地面,很快,便出现了一个空洞,云暮将一只散发着霉味的布袋取出,正是那五十幅花鸟图中唯一的非赝品。
将那卷轴中所谓的重要情报取出,云暮尚未来得及查看,就听到玄关处一阵轻响,云暮冷眸一瞥,鬼魅般的身影闪躲到拐角,顺带着将那巴掌大的小册子塞进怀里。
“什么人?”听着脚步声步步逼近,云暮手中锋利的刻刀,毫不犹豫地抵在了来者的喉管处。
借着月光布下的银辉,她才勉强看清来者的容颜。
黑麟滚纹的衣料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那黑衣男人容貌是世间少有的俊逸非凡,修眉星眸,棱角分明,他垂眸淡然自若地看向云暮,点漆似的双眸半点波纹也无,丝毫没有被挟持的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