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小院,花白的母鸡展开翅膀惊恐的飞奔出院,李金花捏着两枚鸡蛋回来,踢了它一脚。
“吃了那么多,才下两枚蛋,改天把你拔毛炖了!”
骂骂咧咧走到院中,陡然停下,看到陆良生那间屋子的门扇打开,一道身鬼鬼祟祟的侧影埋头翻找。
急的大吼:“陆二赖,你干什么?!”
屋内,画中伸出的皙白手臂唰的收了回去,陆二赖也被这声吓得够呛,冲出屋子连连摆手,“我…..我没干什么,就看良生屋子里的摆设,读书人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李金花把鸡蛋往地上一放,拿过墙边的扫帚就往赖子身上打。
“鬼才信你!”
扯开嗓子朝四邻大喊:“快来人,陆二赖偷我家东西!!”
“我没偷…..没偷啊,哎,别打!哎哟……”陆二赖护着脸狼狈的后退,连连求饶,屋里熟睡的陆小纤被惊醒过来,跟着母亲大喊起来。
山村左邻右舍本就挨得近,一听到李金花的声音,留在家中的人呼啦啦跑了出来,手里的棍子、扫帚直接往赖子身上招呼。
“二赖,你缺德哦。”
“来不着钱,就来偷,死性不改!”
“.….往死里打!”
几根棍子、扫帚噼里啪啦打下来,陆二赖求饶几句,见没管用,抱着脑袋,撞开一人,冲出去,又摔在地上,连滚带爬起来,脸上、脑袋上都有血渍。
他抓起一块石头扔过去,恶狠狠的盯着站在篱笆院外的一群人:“你们给我等着。”
眼见有人又冲过来,这才转身屁股尿流的跑掉了。
众人见他逃走,上去安慰李金花。
“这陆二赖就是一个不记人好的。”“……还叫我们等着,他认识个球的人。”“干脆去他家里堵他,就不信他不回来!”
一拨人离开,提着手里的家伙就朝陆二赖的破茅屋过去,留下的人问起家中陆老石和良生怎的不在家里。
李金花把扫帚放下来,“老石到外面放驴去了,良生…他说有事要出去。”
众人围在一起又说了一通,不久,便各回各家,而去陆二赖家中的一拨人,等了半天,也没见那赖子回来,陆续的也散了。
远远的杂草丛间,一对视线看着人离开,出了口气,坐回到地上,低头看着草叶尖攀爬的虫子。
“陆良生有钱了,一个个跟条狗一样…..嘶…..”
扯到伤口,疼的陆二赖歪嘴呲牙,挣扎站起来,看着那边的屋子,想必是不敢回去了、
“要是陆老石和陆良生回来,岂不是还要来找我算账?干脆出去躲躲,几百两啊……”
提及这笔大财,陆二赖忽然想到一个地方。
“老子也去叫人。”
捂着头上的伤口,飞快的朝村外跑去。
此时晌午过去不久,天色渐渐阴了。
顺着陆家村外的河流往下,紧挨河边的北村,有人陪着陆良生在田间、河边走动,正是那日在县衙的那个汉子,旁边还有里正跟着。
远远的,北村一些妇人、姑娘端着木盆在河边洗衣服,不时瞄去那一身青衫的少年人,低声说着什么,掩嘴偷笑。
“他就是陆家村的陆郎……长的挺好看的。”
“……听说衙门里的主簿很欣赏他,还送了书,要让他拜师。”
“那往后岂不是要当官了?”
有胆子大的姑娘,直勾勾的盯着那张俊秀的脸,勾起嘴唇:“回去我找爹娘请媒人去说媒……”
然后,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走在对岸的陆良生全然未看她们,看了一段清水河,回头对那里正和名叫陈泰的汉子说道:“我就在这里看看河,你们不用跟着,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没事…..”那里正嘿笑了一声,依旧跟在后面,“反正在家里呆待也是待着,正好陪读书郎到处看看。”
轰——
天空响起雷声,片刻间,绵绵细雨,一点一滴的溅在人脸上,原本还跟着的两人不得不往回跑。
回头劝陆良生到他们村里去避避雨。
“不了,我等会儿就回去。”陆良生拱手谢过他们好意,继续走在河岸,待到人走后,袍袖下,手指捏了一个指决。
《青怀补梦》第五篇中的一个避雨的小法术。
天空的雨点落下来,在良生头话声,“难道是我煮上的,给忘了?”
摇了摇头,转身走进灶房。
……..
吃完饭,夜已经深了下去,陆良生反复背咏蛤蟆道人教的口诀,顺着里面第一句,慢慢理解,之后,又抽空抄写主簿送他的书,写上两篇。
“那日对付蜈蚣精的山神 题词,是受过香火的,如果再去其他庙观,记下一些题词来,应该也是有用的吧。”
他看了一眼靠着木枕睡着的蛤蟆。
“师父说这世间任何人都会走出自己的道,我不喜欢打打杀杀,那用笔墨也能走出一个道来?书生能写出浩然正气、画师也能…..”
画……
字…..
笔……
等等…..
陆良生忽然站了起来,拿出一篇空白的纸页,狼嚎笔尖沾了些许墨水,想起《青怀补梦》中有一种术法。
连忙翻了翻,看去上面的内容。
脸上露出笑容,笔尖便是在纸页游走,导引修为灌注,隐隐间,手中毛笔绽放微光。
青墨勾勒,水波粼粼,荷叶沾着露珠,盛放花瓣,粼粼水下,笔尖画出一条鲤鱼,远方凉亭,有才子佳人。
笔尖游走,勾出一缕清风,一片叶子飘零。
“好了!”
陆良生放下毛笔,按《青怀补梦》法术,喝了一口凉水,喷洒上去。
下一秒。
飘零叶子动了起来,落在水面荡起一圈涟漪,静止的水波开始流淌,那条鲤鱼摆动起了鱼尾,来回游动,盛开的荷花上,一滴露珠滑落荷叶。
远方的凉亭,才子佳人像是在窃窃私语,又像是耳鬓厮磨。
不大的纸上,整幅画都活了过来。
“这是幻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就比障眼法要高明一些。”
床头的蛤蟆道人醒过来,这种法术对于他这种大妖来讲,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不过随后又补充道:“待你修为上去,一心扑在此道上,就算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所以这就是之前师父说的‘道’?”
陆良生心性淳朴,见识也别从前多了许多,稍有一点提示,就能做到举一反三。
片刻,画纸上的法力耗尽,活生生的画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陆良生乐此不疲的又试了几次,甚至其中一次,画了一只大黑狗,瞬间从画纸里跳了出来,冲着他狂吠,引得已经睡下的李金花和陆老石开门出来,到处查看,还以为邻居的狗跑到家里来了。
“要是画一个美……”
陆良生看去画卷上的女子,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不可控之事,还是不要做。”
研究了法术一阵,趁着还有点时间,将《孟说》拿出翻看,会不会去参加考试,无所谓,能读出一些学识也是不错的,加上他读书开智,对修炼也有一定帮助,至少理解能力上,更有效率一些。
毕竟需要吃透各种法诀包含的意思 。
看了许久,陆良生不知不觉捧着书,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夜色朦胧,皎月隐去云层之后,暖黄的灯光映着读书的人影剪在窗棂,院内的青树在风里沙沙沙的摇摆枝叶。
暖黄的房间里,一对绣花的鞋子走过地面,悄无声息的过来,将一件单衣劈在少年身上,指甲拨了拨灯芯。
火焰又窜了起来,照亮房间。
聂红怜飘到到书桌上,坐了下来,踢着双脚,安静的看着熟睡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