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玫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蝴蝶一句都没啃声。她说的都对,也都说到了蝴蝶心里的症结点。
一直以来,蝴蝶正为此不断烦恼和不安着。她不知道如何处理和潜水鸟的关系,这场爱情,如今早就变味,变成了某种人生寄生物。
你想干干净净甩掉,过自己简单的生活,事实谈何容易?
很多现实就是这样,年轻时是爱情,中年后就变成累赘,有些直接就成了噩梦。
所以,其实没有人知道,众神中,其实爱神是最最善变的,他从来不会以真面目示人,更不会自始至终。
至此,蝴蝶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你的一生千万不要和某个男人牵扯上,特别是某个容易死心塌地的男人,最最错误的就是你还和他拥有一个共同生命体。恐怕这辈子都会纠缠不清。
而且,这场爱情马拉松中,你所有的闪失都会成为被指责的对象。
她如今一一点出来,就像是呈堂证供一样摆在蝴蝶面前,让蝴蝶哑口无言。甚至让蝴蝶自己都感觉自己的行为的卑劣和可恨。
所以,从开场到现在,蝴蝶都保持沉默,好像有人在旁边为她宣读: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的所有言论都会作为呈堂证供。
是啊,如今,自己还真是轻易辩护不得,眼下,无论你怎么解释,都无法挽回一个年轻人的青春,一个年轻人付出的爱情。这个年轻人的不渝挚爱,让你站到了道德的彼岸。
虽然蝴蝶来之前是有所心里准备,如果她暴跳如雷,或者直接指着鼻子咒骂,或许事情还好解决,蝴蝶可以直接不予理睬,干脆走人。
不过她显然不容易应对一个慈母对你的低低控诉。没有刻薄的责骂,没有怨愤地苛责,但是哀怨低徊的每一句话,都是无比的尖锐。
有几次,蝴蝶想说些什么,不过还是忍住了。
这场对话中,彼此站在一个纬度,永远不会有和谐和共识。
但,当袁玫问到自己和潜水鸟到底准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时,她想,自己是不能再沉默了,因为当下有个严峻的事实摆在那里。
蝴蝶此时,直视着袁玫,像是刚刚从梦境中走出来一般,忽然明白了,自己身为何人,身在何处,所以,她说道:阿姨,有些话我必须要说清楚,我不知道应疏影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我已经结婚了,我先生虽然至今仍旧昏迷不醒,但他毕竟还活着,还在接受治疗,我等待着他醒过来的一天。所以我不会和应疏影有任何结果。还有,我之所以让他和止鸢接触,是因为我觉得他有这个权利,这点我无权剥夺,因为孩子的确是他的。那天不期偶遇,我直截了当就告诉了他,也是因为我觉得我有这个义务让他知道事实的真相。若是他不在乎,我不会强求,但是他想见,我也不会故意阻扰。我也从来没有对止鸢隐瞒过,他的真正的父亲不是我先生,而是应疏影。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和他之间会有任何改变。我想,这点应疏影也是明白的。关于止鸢,如今他还小,根本不懂事,忽然改变他的生活环境他一定不会适应。他今年刚刚上小学,开始了人生中最为重要的阶段。说实话,我不想因为我和应疏影之间的事情,而影响到他。你要怨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没话可说,只是不要把孩子牵扯进来,他太小了,太脆弱了,而且,也太敏感了。有些事情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自从近阶段和应疏影频繁往来,我看得出他的确也很疼爱止鸢,他的所有行为都让我很感动。我想过,我不会阻拦他和自己的亲生父亲的来往联系,这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权利。但至于他如今和谁一起生活,我想,等他长大点了,等他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我会尊重他自己的选择。他若是愿意随他父亲生活,我也不会强行干涉。所以,这件事,我想,应疏影和我会妥善处理的。
说完后,蝴蝶长长舒了口气,她寻思着自己这话已经说得干脆清楚了,眼下,你别来和我要孩子,就是要了,我也不会给你。至于应疏影,我和他的事情,我们两个解决。
在蝴蝶的世界观里,她从来就不会把袁玫考虑进来,她觉得这事压根和她没有关系,若说潜水鸟是有权利来和自己谈判,但是他并没有,他选择坦然处之,或者,他也觉得如今这种交往方式比较合理。
暂且找不到更好的处理方式,人们大多数都学会接受现实。
而袁玫又何必掺合进来?
你又有什么权利来向我索要孩子?
在见到潜水鸟后,蝴蝶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他会不会来要孩子。
但是,潜水鸟倒是没有提这事。她也吃不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他这个人一向如此,讳莫如深。
蝴蝶也问过自己:万一他想要去孩子,自己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便想不下去了,反正他也没提这事且这么着吧。
有一次她存心想试探一下止鸢,就有意无意地问他:止鸢,你既然那么喜欢爸爸,如果让你和他去生活,你看好不好?
止鸢听完后,就哭了。抱着蝴蝶,简直泣不成声,好像蝴蝶眼下就不要他一般,凄凄哀哀地嚷着:妈妈,不要,不要!妈妈,你不要我了?不要不要我啊……
蝴蝶好不哀叹,搂着他,就为了这一句话,不由哄了他半天。从小到大,止鸢就很黏糊自己,这点蝴蝶深知。小时候只要看见她,就高兴,手舞足蹈的。一不见,就会哭闹说:妈妈不要我了!
蝴蝶也不知道他为何那么敏感,但他就是这样敏感。
咖啡馆里的背景音乐很低沉,起先谁都没注意到这音乐的存在,它被往来的咖啡客,被浓郁的咖啡香,被眼前纠缠着的俗世,掩盖掉了。
眼下两个人对决过后,忽然间就陷入了沉默,蝴蝶情不自禁注意聆听了起来。
环绕着的是大提琴的音乐,低沉,柔和,舒缓,还带着幽幽的寂寞。本来这里的环境就偏于凝重,被这音乐一渲染,更加显得幽暗深沉。
这种地方,适合一个人发呆,两个人倾诉。
头顶上高处的水晶灯散射下来的光晕,让袁玫原本偏黄的脸色,显得更加惨黄,因为神情有些凝结,表情变得极不自然,看上去真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甚至脸上还表露出了些许的泄气意思。
她端起了咖啡杯,喝了口,皱了下眉,似乎有些抱怨这咖啡怎么凉的这样快。所以,才喝了半口,就又放下了咖啡杯。
蝴蝶倒是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想着,随你怎么着吧。我该说的,都说了。优雅地端起咖啡杯,喝光了里面最后一口冰冷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