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当我在其他城市里的一家咖啡店偶遇果子姐姐的时候,看着窗边她握着咖啡杯的那一双纤细而又白皙的手,我才终于明白,那个下午她因为月亮的事情而与我们说的那些话,对她本人来说究竟有着一种怎样的含义。在此之前,我已经知道了一些她之前的一些经历,可直到再度相见,我才隐约有一种感同身受的错觉,仿佛自己看见的那个人,是多年以后,拥有了自由的我自己。
而那种自由,是孤独与自卑的综合产物。
整个那天下午,我们五个人就坐在店里讨论怎么解决这件事情。一直到晚饭时间,我们才怀揣着同样的心事各自回家。
路上路过小超市的时候,我扯着傅成文进去买了一条月亮最爱吃的德芙巧克力。之后这一路,我就握着这条巧克力,一直低着头往前走,也没有和傅成文说话,最后马上要走到我家楼下的时候,傅成文拽住了我,把我拉到了小区里的长椅上。
十月入夜后的风已经转冷,尽管我们的校服很厚,我坐在长椅上还是冻得有些发抖。傅成文见状,脱了自己的校服扔给我。我怕他受冻不想穿,就伸过手去想还给他。他见我如此,直接把我的书包扯下来,然后把衣服硬生生地披到了我身上。
“让你穿你就穿,费什么劲。”
眼见着傅成文皱起了眉,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瞪着他,呛声道:
“老娘是怕你冻死,想留你一条性命好吧。不怕冷你就冻着,最好有事也一个字一个字地跟我说。”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恶狠狠地把身上的两件外套裹得更紧一点。傅成文实在是懒得看我这些小动作,环着肩,在我身边坐了下来,用一种警告似的语气与我说道:
“我不管你别的,你只要到时候别一冲动就丢了脑子就行。”
我觉得傅成文这话绝对不是出于好心的提醒,当然,就是提醒,这话听起来也没那么好听。我右手握拳用力做了一个深呼吸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想要打他的冲动,怒气冲冲地对他说道:
“我说傅成文你是想气死我吗?我什么时候冲动了?我什么时候没脑子了?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你知道吗?”
“你也就有本事和我大呼小叫的,换成别人你就马上变成猴山里的小猴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才是猴儿,你才是猴儿,老子今天不打死你,都对不起齐天大圣。”
扯了书包追着傅成文到我家楼下,见他一路向自己家跑去,我就自己上了楼。等我写完作业,收拾好一切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我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给月亮发了条“晚安”就准备睡觉。但我闭着眼睛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圈,最后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冲动,鬼使神差一般地给月亮打了个电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给她打电话,甚至我都不知道电话通了以后自己第一句话要与她说些什么。我感觉自己紧张得连拿着手机的手都在抖,可当电话里传出了声音以后,我感觉整个人如坠深渊。
这个手机号,竟然停机了。
可我那天见到月亮的时候,她明明还在打着电话。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开始疯狂地涌了出来,我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整个人蜷缩着,把脸蒙在被子里,放声大哭。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一双肿眼泡和傅成文一起去了学校。一路上傅成文都沉默着,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直到马上要进校门口的时候,他才问了我一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有气无力地把昨天晚上的发现给他讲了一遍,就没有再说话。他看了我一眼,似乎也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就默默地陪我去到了班级。
傅成文的书桌和以往没有什么差别,上面的礼物、零食还有情书堆得像座小山。他习惯性地把零食都挑出来递给我,然后从我的课桌里拿了盒子出来,把所有的情书都放在了那个盒子里。
无论那些情书是谁通过什么手段给他的,他都从来没有打开看过一眼,甚至有很多他连封面上的名字都没看清,就被收到了那个盒子里。有一次我好奇的数了一下,发现里面大概能有八九十封情书,于是我就问了傅成文,既然不看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扔掉。他瞟了我一眼以后跟我说,跟我解释也没有用,因为这种事情我永远都不会明白。
对此我表现得不屑一顾,而且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打开过那个盒子。
不过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我没问,一直坐在我俩身后的那个男生,趁着班主任还没来,与我俩说道:
“你俩这配合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吧,文哥,我看要不你俩凑一对得了,我看挺配的,还能省不少麻烦,多划算。”
这家伙的这家伙在我看来比我初中同学陈实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八卦之外,还是个十足的媒婆,最爱给人穿针引线。只不过他穿的针引的线大部分都没什么根据,基本都是捕风捉影一般的胡闹,搞得我一直觉得他能活这么大没半路被人打死简直就是个奇迹。
这次见他把目标转移到了我身上,我恨不得立刻找根针先把他的嘴缝上。
不过我这针还没找来,傅成文就先开了口:
“我对当饲养员不感兴趣。”
某人以为傅成文是在说我太能吃,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而我非常清楚,傅成文是在侧面说我是猴子,我就忍不住想要动手打他。只是非常不凑巧地是我的手刚抬起来班主任就进了门,我只能瞪了他一眼,算作警告,然后就开始准备要交的作业。
因为昨天睡得太晚,第一节课要不是傅成文一直在旁边戳我,我估计会睡个昏天暗地。好不容易熬到下了,我想去洗个苹果。结果刚一出门,就被急匆匆赶来的曹云霄扯到了一旁。
“干嘛呀,后面有老虎追你么?”
我皱着眉,嫌弃地整理着被他扯皱的校服。曹云霄则在一旁缓了好几口气,才磕磕巴巴地与我说道:
“月亮这节课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