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亮,天刚亮,天透亮,背雀街其实都是一样的热闹,这里和其他地方不同,只是小小一条街,却尽显众生百态的景象。
各家门铺开门,如好戏开锣。
卖肉铺子前,菩提小和尚和骑鱼道人寻来,姬屠夫见到两人,连忙招手,笑着道:“两位来的还挺早,等我会儿,做完生意咱们就回去,关门吃肉。”
同时,他还不忘招呼客人:“二婶,这块鹿脯肉九枚阴钱,您给八枚就行。”
正值上午,他生意很好,客人络绎不绝,摊位上的各类肉脯、骨头等很快就见底了。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菩提小和尚宣了声佛号,一脸认真的道:“昨日小僧既然和施主说好,今日就定然会如约而来。”
若是让旁人知晓,他如约而来就是为了吃肉,必然会瞠目结舌。
姬屠夫嘿嘿笑了笑,招呼道:“狐头肉、狐尾尖已经在焖了,你们等我老姬一会儿,等忙完这一阵,咱们就回去,叫上缺德书生一起吃。”
菩提小和尚有点不乐意,因为多一个人分肉吃的话,他分到的自然就少了,可姬屠夫都说出来了,而且昨日也提过一嘴,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骑鱼道人也没说话,他一直在打量着姬屠夫,尤其是姬屠夫手上那般锈迹斑斑的杀猪刀,眼神闪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小和尚见状微愣,问道:“徐师兄,怎么了?”
骑鱼道人望着姬屠夫,小声对菩提小和尚说道:“这是姬师傅也是用刀的。”
小和尚更愣了,屠夫不用刀用什么,难道还用剑不成,若不手握屠刀,还叫什么屠夫?
“昨晚那一捧刀光!”骑鱼道人提醒,“那斩掉了左邪魁大腿的一刀!”
“徐师兄该不会怀疑是这姬屠夫劈出的那一刀吧?”菩提小和尚恍然,而后连连摇头,“这位大叔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屠夫,怎么可能劈出那般绚烂的绝世刀光?”
“你怎么知道他只是一个普通屠夫?”骑鱼道人反问。
小和尚面色微滞,他看向正一脸笑容招呼客人的姬屠夫,狐疑道:“怎么看也不像是高人。”
“高人可不会主动告诉你他就是高人。”骑鱼道人凝视着姬屠夫,眯了眯眼,自语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啊!”
小和尚挠光头,表示不解,不明白这个一副懒散邋遢模样的姬屠夫怎么突然就变成高人了。
骑鱼道人又看向旁边的剃头铺子,轻声道:“我看这剃头书生也不简单。”书生剃头,该落魄到何等地步,才能如此?
读书人最重礼义廉耻,这位书生秀华内敛,言行举止自有风采,显然是一位腹有诗书的真正读书人,却混迹于市井,以剃头为生,这太过奇怪了,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他觉得这书生也不简单,大高手不敢说,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平凡人。
小和尚翻白眼,觉得徐师兄魔怔了,怎么看谁都像是高人?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高人,即便有,也不会这么巧正好被他们给碰上吧,小和尚摇头,他一直觉得自己悟性很好、运气也很好,可若是在第一墟这种地方碰到高人,且还是两个,那可就不止是运气好了,而是……好过头了!
碰到“大隐”的高人,多半没好事。
这也可以算是“过犹不及”了。
“也许是我想多了。”骑鱼道人摇头,再细看的话,那姬屠夫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屠夫,剃头书生也不过只是一个略有些特别的剃头匠罢了。
两人站在旁边看姬屠夫做生意。
不久后,剃头书生出了剃头铺子,跑到卖肉铺子前,对两人笑道:“两位还真是准时,中午可以饱餐一顿,我已经好久没吃肉了,太缺油水。”
菩提小和尚撇嘴,道:“可惜没酒,风雪楼的那个段沉太小气了,小僧只是想化一坛酒来解渴,他竟然门都不让小僧进,简直岂有此理。”
都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了,他还对段沉怨念满满。
“啥酒?”剃头书生问道。
“听夏师兄说,好像叫什么相思不醉。”小和尚咕哝。
“相思不醉?”剃头书生眼睛亮了,“好酒啊!”
“可惜没化到。”
“风雪楼居然有这等好酒?”剃头书生自语道:“看来等风雪酒楼正式开张了,还真要去照顾下夏芒小哥的生意了。”
骑鱼道人插嘴道:“你的生意怎样?”
提起这个,剃头书生满脸苦色,叹气道:“老百姓的日子苦啊,不好过,我剃头的手艺多好,二十七代单传,居然没人光顾,照顾我生意,真是岂有此理!”
他看向骑鱼道人,眼神猛然一亮,道:“这位道门的小兄弟,你出身道教,我算是儒家门生,历代儒道是一家,你不来照顾下同道的生意?”
骑鱼道人眼角微微抽搐了下,连忙道:“我对自己的头发很满意,不需要剃头。”
剃头书生无奈叹气,又看向菩提小和尚,“小师傅,你……”
菩提小和尚吓了一跳,赶忙指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说道:“我是光头,也不需要剃头。”
“现在是光头,但以后头发总会长出来的。”剃头书生笑眯眯道。
“我们和尚都是自己剃头的。”小和尚苦着脸解释。
剃头书生显然是被这句话打击到了,怒声道:“头发也能自己剃?太不尊重剃头匠了,要都像你们这样,我们剃头匠还怎么活?”
小和尚无言以对。
“这狗日的世道啊……不佑善人!”剃头书生脸色灰败,唉声叹气,一副受打击的样子。
“你这缺德书生就别坑人家了。”这时,姬屠夫走来,没好气骂道:“就你那破店铺,名声早就臭大街了,也就只能坑坑外乡人,但这两位小兄弟就算了,别忘了你待会儿还要吃人家带来的狐肉呢。”
剃头书生连忙收敛起了沮丧之色,点头赔笑脸。
姬屠夫笑骂,而后就带着几人去了自家小院,他的小院就在卖肉铺子后面不远处,此刻正焖着狐头肉、狐尾尖,现在回去吃差不多也该到火候了。
不难想象,接下来四人定然是大快朵颐,好不痛快。
他们四个大口吃肉,嘴里流油,而秦非花和段沉却是跑断了腿,几乎累成狗,但酒和钱还是没着落,跑了两天,到了还是一场空。
时间就这样过去。
适时,夏芒登上了第三楼,盘坐在窗边参悟《由人而魔根本法》、《开道玄功》、《请魔诀》等,数日如一瞬,没再下过楼。
矮子侏儒很老实,一直待在后厨里,烹炒、烧制白狐肉,他的那把怪刀还真是既当了柴刀,又当了菜刀。
当然,因为他是侏儒,个子太矮,烧菜煮肉都要站在凳子上,显得很怪异。
傍晚时分,秦非花和段沉回来了,吃了矮子的菜,顿时赞不绝口。
随后三个家伙蹲在一块合计了一番后,秦非花和段沉脸上的愁容尽去,不久后,夏芒走下第三楼,告诉三人,明日风雪酒楼正式开张。
酒楼要开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