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寄打完电话很快就赶了上来,走到一个楼梯口的时候,转身嘱咐张小卯回去要好好认错道歉,随后三人分开,关寄和陈琼上了楼梯,进到三层的洞窟。
第二天所有人都加班到下午三点,把最后一块壁画揭取了下来,装箱运输到库房才陆续出了洞子去食堂吃饭。
吃过饭,整个团队紧接着就要进行对中层壁画的修复和保护,因为表层壁画使用了直接在原有壁画上抹草泥、麻泥再砌土坯的方式再绘方式,所以壁画揭取后,中层壁画上还粘附着一些土坯层残留下来的泥土。
修复团队首先是要除去粘附在上面的泥土,为节约时间,每层脚手架都分配了人,依层交错站开,同时进行对泥土的清理。
“要不要跟我一起?”关寄在旁边准备修复工具的时候,突然开口。
因为清除泥土用到的工具较少,已经不需要打下手,所以脑子里刚才还在想着要去对面北壁那边看修复的陈琼,瞬间就懵了,其他人都已经拿上工具上了脚手架,这话是对她说的。
她摇了摇头:“我还是比较喜欢看美人扫灰尘。”
“有多喜欢。”
“反正很喜欢。”
打开眼镜盒的关寄刚把镜腿挂在两耳,闻言抬头,定睛细瞧对面,难以分辨他话里的是认真,还是顺嘴一问:“喜欢看扫灰尘还是喜欢看美人?”
陈琼白了眼,不再跟着一起闹,转身往北壁那边走。
他也收起玩性:“我是问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清理西壁壁画上粘附的泥土。”
“什么意思?”陈琼慢下脚步,饶有趣味的侧过身。
关寄收拾好工具往西壁走:“装什么装,就你想的那个意思。”
陈琼急忙追上去:“你让我上手,关寄你脑子还好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她人还是实诚的站在了关寄的身边,有些期待的搓着小手,很多事情只看是很难有兴趣的,一旦兴趣上来,就又会按耐不住想要自己动手体验,哪管三七二十一。
“不是说我脑子不好吗,过来干什么?”关寄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向身边的女人,然后扬起下巴指了指北壁那边,“去那边看你的美人扫灰尘。”
陈琼不好意思的躲闪开视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你确定我可以吗,万一不小心破坏了壁画,我会不会要赔钱,会不会要坐牢?”
“现在不太确定了。”
“我就说你脑子不好。”
关寄见陈琼转身要走,伸手拉住,视线落在旁边的工作高台:“上去。”
“关寄。”冷静下来的陈琼坚定摇头,重逢以来第一次用那么认真的模样喊了这个男人的名字,让关寄有片刻的恍惚,她一脸的郑重其事,“虽然我不懂壁画修复,但还是知道这种修复文物的事情连专业人士都要学徒很久才能亲自上手。”
“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关寄谑笑一声,露出一副整不到人了的失望表情,可话却说的一丝不苟,“壁画修复师不是合作工种,而是一个不分工种的职业,需要做到把修复的每个步骤都掌握熟练,要保证即使在修复过程中有人离开,修复工作也可以正常进行下去,不能有所耽误。”
“所以一个壁画修复师得精打细磨才能亲自从头到尾的修复,我不要你从头到尾修复,就简单清理壁画表层的泥土。”
陈琼还是不为所动,一副戒备他的神情。
“只是想让你体验一下。”关寄干脆利落的收回手,“看来还是不勉强了。”
心痒痒的陈琼最后还是上了工作高台。
关寄把口罩丢过去:“戴上。”
陈琼抬头看了眼上面落下来的泥土,因为在下面吃的灰尘会很多,所以关寄选择了自己来清理最底下的这块,让其他人往上面清理,她拆开口罩,麻利的把口罩挂在了耳朵两边。
“拿着,这是木制刀,刮除泥土用的工具。”关寄戴上口罩后,把手里的工具给了陈琼一把,“用木制刀轻轻把壁画上粘附的泥土刮下来,最后再做磨擦清除的处理,你做第一步就行。”
陈琼握着手里用来修复壁画的木制刀,一动不动的看了关寄许久,看起来简单,可真正操作起来却很难,这是一个需要专注力、细心和控制力的步骤,她只刮了两下就停下了。
虽然她跳舞这么多年,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身体肌肉,但因为紧张,她现在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手部肌肉,也就控制不了手上的力度,做不到“轻轻”二字,再继续下去太危险了。
最后坐在高台上津津有味的看着关寄,但关寄太过专注,丝毫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只是时不时就低下头,摘下因为轻微近视才戴上的金丝边眼镜,伸手捏了捏鼻骨,缓解眼睛过度集中带来的疲劳感。
很快又抬头,继续握着木制刀工作。
陈琼突然朝关寄的头上伸过去手去,还没来及收回来,就被关寄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的看着,大概是在怪她打扰到了他的工作,鼻梁上的眼镜倒让他这副生气的模样显得斯文许多。
她淡瞟了眼,毫不畏惧的继续手上动作,把一个泥块从关寄头发上拿了下来,举到两人中间:“你头上有这个。”
“谢谢。”关寄弯了弯嘴角,转头继续对壁画的清理。
笑不从心,敷衍。
陈琼在心里吐槽了句关寄的笑,转了转酸痛到极度不舒服的脖子,叹了口气,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这人还不知疲倦,手上的动作也没有懒怠过半分,许是关寄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让她下去活动活动,一活动就直接在北壁那边活动到了下午六点半。
次日,陈琼捂着还在隐隐发酸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再跟着关寄一起上工作高台了,昨天太过专注的关寄有些无辜的站在原地不知所可,以为是自己哪里得罪了陈琼,在北壁那个修复师“人家小陈的脖子昨天都要断了”的提醒下才明白过来。
关寄抿嘴,问陈琼:“那怎么不说。”
“你那么认真,我不想打扰。”只是不想,并非不敢。
陈琼转了转眼珠子,言笑自若的说了下半句:“而且你也挺好看的,跟美人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关寄怔了半刻,嘴角溜过的笑意太快,恢复如常后没再理,径直走过陈琼去西壁,在他身后的陈琼却因为得逞而无声笑的更欢了。
就在陈琼斜对面站着的王良无意中看见关寄脸上的微红,给她手动比了个赞,似乎觉得不够,另一只手也给比了个赞,心里想的是这两人肯定有戏。
关寄转身拿工作台上壁画数据报告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走过去和王良击掌庆祝的陈琼,他冷笑一声:“看来不应该让你那么快就水土适应,听说每天多跑几趟厕所,更有利于身心健康。”
要不是刚刚那出,他差点忘了她的性子一向都是古灵精怪。
“后悔留下我了?”陈琼扬起嘴角。
“不后悔。”关寄低头看着手上的数据,不冷不热的把话反诘了回去,“我相信现在最不后悔留下的应该是你。”
陈琼沉吟不语,现在的自己确实有点庆幸自己留下来了,心理学中的飞轮效应说很多事情只要坚持下来,熬过那个最让你手足无措和崩溃的节点,接下来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她好像已经熬过来了,在关寄的帮助下。
“小陈,够厉害的。”王良一声突如其来的夸奖让她措手不及。
为捉弄到男人而眉花眼笑的陈琼看过去:“王叔,您这夸人怎么没头没尾的,好歹也让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厉害的事,可以自我骄傲一下。”
王良满脸的笑,挤了挤眼:“让关寄脸红了。”
脸红?
陈琼向关寄投去目光,明明毫无异样,连刚才看她都是面无表情,还有对她的语塞。
“王叔可瞧见了的,耳朵根子都红了。”王良帮忙配制着北壁接下来修复起甲要用的溶液,嘴上也不闲着,这在研究院都算是大新闻,“以前他被那些小姑娘夸的比这还狠,但最多就是礼貌的一笑,压根不当回事。”
陈琼似懂非懂:“大概是我夸的比较清新脱俗。”
“我瞧不一定。”王良拿着修复溶液送过去,笑眯眯的吐出后半句话,“男人被女人夸到脸红,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你说还能是为了什么。”
“那是王叔您那个年代。”
“那关寄就是还活在我那个年代。”
陈琼听到后,差点没顺过气来,以至于让口水呛了喉咙,她赶紧伸手捂住嘴,无声的干咳几声,为王良顽童般的固执己见笑摇了头,她从来都不觉得关寄对自己会有那样的时候,因为她一句随口而出的话就会脸红到像个刚谈恋爱的少年一样,不会的。
以前他们在一起都不会有,现在怎么可能会有。
心绪却还是被扰乱,她竭力保持淡定的微微一笑:“王叔肯定是看错了吧。”
“可能是的吧,我前面也没戴眼镜。”刚摘下老花镜的王良没再继续这话题,转头问别的,“那小陈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王叔给你介绍介绍,年纪不小了,也该着急下人生大事。”
心里的算盘是要把关寄介绍出去。
“就怕王叔找不到。”
“先说说。”
陈琼眼睛一弯,卧蚕也显现出来,如月牙一样:“比起我爱他,他要更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