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陈冰就是再傻，也看得出杜荷是故意为之，但又没办法说他，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陈冰一脸悲戚的跺了跺脚，将那充满嘲讽的少年郎画像摘下，收入盒中。
“长安有一百零八坊，如今已有二十一个坊出现了天花疫情。”
陈冰带着杜荷来到存储药草的地方，沉声说道：
“所以老夫认为，应当先救治染有天花的百姓，再就是多准备一些药汤，届时可防患于~未然。”
“十全大补汤的配药，和配药比例都不一样。”
杜荷摆了摆手，提醒道：
“而且其中有几方药剂十分珍惜，所以服汤只能用于治愈那些已经感染天花之人，但那些未曾感染天花之人，不能给他们服汤，效果没用不说，那更是在浪费宝贵药材，得不偿失。”
“如此一来，只是治标不治本！”
陈冰顿时急了，拽住杜荷的胳膊大声道：
“这和杜中丞当初在殿上信誓旦旦保证截然不同，你如此说法，只会让疫情最多推迟几天而已，等到满朝文武见效果不佳，你就等着被唾沫星子喷死吧！”
这丫的怎么脾气比自己还爆，杜荷一脸纳罕的瞅着急头白脸的陈冰，摇头道：“跟我来吧。”
————
御史台，庭院中。
陈冰呆呆望着眼前出现的三十多头母牛，然后望着督御卫五百士卒，见他们在神色平静中，一个个撸起袍袖，光着右胳膊，安静的排成五列。
在最前方，有五处几案。
每个几案上，都有一个带盖的坛子，里面传来刺鼻的酒味。
坛子旁边，放着一把把小刀，以及一个空荡木桶。
杜荷手上套着一双用绢匹制成的白色蒙手之物，脸上也用白色绢匹制成的布料蒙着口鼻。
近距离观察，陈冰还发现，杜荷戴着的东西上，隐隐散发出一股浓浓酒味。
陈冰忍不住问道：“杜中丞，这是何故？”
“站在那看就行。”
杜荷瞅着他，闷声闷气道：“你仔细看好，等会儿需要你们来帮忙。”
陈冰虽然困惑，但也明白杜荷此举定然有缘由，点头再不说话，站在一旁神色凝重望着他的举动。
杜荷打开一个坛子，取来一个木盆，将坛子中的烈酒倒出一些，然后将小刀浸泡在其中。
“这是我这几日制作的酒，不能直接服用，否则穿肠烂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虽然此酒不能喝，但却可以消毒，你可以叫他酒精。”
杜荷望着神色愈发困惑的陈冰，将小刀从木盆中取了出来，沉声道：
“酒精有杀菌作用，所以在接种牛痘的过程中，必须先将小刀消毒，然后才能给患者身上割开伤口，接种疫苗。”
“何谓接种牛痘？”
陈冰忍不住道：“何谓疫苗？”
“天花恐怖，但也是在染上天花以后。”
杜荷耐心解释道：
“所以我们要防患于未然，你去看看医者先辈们留下的记载，都有以毒攻毒、因毒外出的说法，所以想要将天花瘟疫扼杀在摇篮，我们可以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岂不是让更多人染上天花？”
陈冰神色大变，急声驳斥道：
“杜中丞太过异想天开，现在控制天花之瘟疫都来不及，若是如此做法，谁能预料后果？”
“孙思邈曾著有《备急千金方》，上面记载说‘治小儿疣目方’：以针及小刀子决目四面，令似血出，取患疮人疮中汁、黄脓敷之，莫近水三日，即脓溃根动自脱落’，可见以毒攻毒之效果。”
杜荷眉头一挑，快语连珠道：
“再说你知不知道天花一生只会出现一次，而母牛乳处的疮胞，名叫牛痘，与天花之毒极为相似，近日我也调查许多曾经患有牛痘脓疮的病者，发现他居住的坊中，邻居都染上天花，而他没有染上，这也证明，染上牛痘自愈以后，再不会得天花之疫情。”
“此举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陈冰面色惨白，杜荷所言是他至今为止听说过最为骇人听闻的说法，牙齿打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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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那人只是巧合又该如何？没有确凿的证据，杜中丞此举，与草菅人命又有何异？”
杜荷没说话，而是在沉默中扬起右手，撸起覆盖在左胳膊上的袍袖。
嘶！！
陈冰倒吸一口凉气，脚下不由自主的蹬蹬后退了几步，神色骇然的望着杜荷的左手手臂，只见上面出现三四个小脓疮。
“这叫牛痘疮，死不了人。”
杜荷脸色平静望着他，淡然道。
“杜中丞，请受老夫一拜！”
陈冰回过神来，看向杜荷的目光彻底发生变化，如果说治愈杜如晦和长孙皇后暗疾，让杜荷在太医署被誉为神医之称，那现在他以身种痘，自身人格高度足以和先圣并列。
陈冰撩起袍服，毕恭毕敬走到杜荷面前，以最为郑重的稽首礼跪倒在杜荷面前，扬起头眼眶通红的望着他：
“老夫读过医书无数，最钦佩神农尝百草，以遗万民的气概，没想到如今竟能亲眼见到，我大唐有以身种痘破天花，救万民于水火的杜中丞，此举老夫必将告知陛下，将杜中丞为民而不畏死的气概，记于史册当中，给杜中丞博个千古美德之名！”
说着，他突然激动的哽咽起来。
杜荷：“……”
噗嗤！
督御卫士卒中，响起几道闷笑声。
看着陈冰感动无以复加的痛哭流涕模样，杜荷又回头瞪了一眼在那憋笑的李贺等人，沉吟了很久，最终没有告诉他，自己其实也是因为怕染上天花，所以才提前给自己接种牛痘。
唉，多么美妙的误会。
杜荷扶起陈冰，冲着满面泪痕的陈冰，露出和善一笑，这个误会，还是别解释了，让它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让后人感受一下自己高大上的人格魅力吧。
：今日更新奉上，下午突发高烧，体温升到三十八度四，烧的脑袋都是懵的，今日更新会少一些，明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