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伊瑞娜……休战!”古迈在被他面前的这个女孩泼了一层又一层冰凉的水之后终于打出了停止的手势。
“投降了?我说过你会后悔的,古迈!”伊琳娜笑着稍微顿了一下说道,紧接着又泼了古迈一脸。
“不,下雨了。”古迈抬起头张着手从空中接到了即将打在他脸颊的细小雨滴,现在天空已经完全被yin云笼罩了,而且雨也有变大的趋势,“恐怕我们得回去了,已经很晚了。”
“我就知道你会找什么借口来搪塞……不过我不介意,古迈。要知道,今天是我赢了。”伊琳娜稍微嘟囔了一句。
“是的女士,你赢了。那么我们快回去吧,在大人们讨论完那些资金问题之前我们还能赶得上洗一个热水澡呐!”古迈说着捋了捋shi透了的金发——那已经被水浸得变成深棕色了。
雨滴打在河水里的声音已经由滴答声逐渐过渡成了淅沥声然后转向哗啦声,水车旁边的农场马棚里也依稀传出了一匹小马申请添马料的鸣叫。
古迈和伊琳娜飞快地跨过刚被雨浸shi的老桥桥面——他们可不想在这里再摔上一跤——然后一脚踩在了前往艾格辛尔斯城堡的捷径小道的地衣上。那踩在shi润地衣上的发出的吱吱声让古迈觉得随时有可能滑倒。
这里正在修建安置疑似感染qun众的隔离所,那些废弃的石土木料撒得满地都是,还有浇筑地基用的泥沙,它们也在下雨之前已经披上了好几层遮风挡雨的麻布。
进入了集市街道,雨更加大了,中心花园那边的花草都在雨中战栗着想找一个避难所,沿途的所有LouTian的火炬都幸运地已经被盖上了玻璃灯罩。
古迈解下了披风拧了拧,然后把它盖在了伊琳娜身上,而这个举动却让伊琳娜怒目而视:“我可不像你认识的其他女孩一样需要保护,我可不是纸糊的!”
“现在我倒是希望你是纸糊的——至少纸不会感冒。”古迈笑嘻嘻地开着玩笑。
伊琳娜并没有甩开披风,只是冷哼了一声然后双手交叉着拉紧了它。
中心花园附近那些尽职的侍从们还在铺天盖地地寻找他们。
不得不说,现在他们来的的确是时候——至少带来了斗笠和蓑衣。
自然地,当侍从们迎接古迈和伊琳娜的时候免不了这样那样念叨上那么几句,不过这场雨恰好掩饰了他们身上原本就shi漉漉的衣服——否则这些家伙又得念叨了。
古迈赶紧找了点事让他们做,好让他们闭上zuiba。
“去为我和这位女士准备热水,这坏天气已经把我们俩淋透了。”古迈坏笑着对着伊琳娜眨了眨眼睛,“另外,为她准备一身合适的衣服,她在城堡里住的这几天就由你们负责伺^候了。”古迈对几个女侍说道。
“我不得不说,真是个蹩脚的方法,古迈。你的shi披风好像是筛子做的。”伊琳娜卸下披风指了指自己头发和身上的雨水说道,“这一点也不能阻止我被淋得像落汤鸡一样。不过今天我过得很开心。还有一件事,古迈……我叫伊琳娜。那么晚安了,王子殿下。”伊琳娜搭起shi润的裙角笑着向古迈行礼。
天哪!
他叫错了她的名字!
是的,而且还不止一次!
古迈真想大声地斥喝自己连个名字都记不住——而且是拥有那么动听嗓音、肯跟自己一起在草地上打滚在河里游泳的女孩。
但在这里不可以,她还在这里呐。
这真是糟透了,他辛辛苦苦做了这些却被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毁了。
“好的……晚安……女士……”古迈显得生疏地挤出几个词。他不敢再去说这个名字,就像它是一块烫手——烫zui——的烙铁一样。
诺加斯为伊琳娜安排的神修课在第二天就定了下来——当洛林告诉古迈原本如果阿卡利斯没有被派遣去坎萨诺尔的话她和古迈应该会一起上神修课时,古迈恨不得从此都一直跟着阿卡利斯上那枯燥的神修。
而现在担任伊琳娜神修老师的将会是赛林斯,“拯救之手”的其中一名副队长,他比阿卡利斯年轻一些——当然也已经有些年纪了,他在当年也作为“拯救之手”的小队长之一参与了断云山和精灵的一战。
这和古迈想的可不太一样,他父王已经把他托给了海尔加纳,而且他和盖尔加利的竞赛也已经开始了有些日子了,在这种时候他可不想认输,否则盖尔加利一定会瞧不起他的——关键是盖尔加利还比古迈小呐。
说到这个,洛林已经让古迈继续回到海尔加纳那边去上课了,现在距离课程开始只有一个小时了,古迈在犹豫之后还是决定直接过去,这会儿伊琳娜应该还在睡觉。
“早上好,王子殿下!”伊琳娜换上了一身纯白色的长裙出现在了城堡庭院的一边笑嘻嘻地朝着路过庭院的古迈象征性地鞠了一躬,她的金发也重新恢复了漂亮的颜色。
“早上好,伊琳娜。”古迈也咧开了zui回应着,能在清晨就听到这种风铃般动听的声音真是种享受。
伊琳娜从台阶上蹦着跳着跨下来:“这次你没叫错了,古迈。”
“当然,昨天晚上我可练习了一晚上呐!”古迈一点也不尴尬地从容回答,“你父亲已经让赛林斯担任你的神修老师了,而我马上也得去兵营。我想如果什么时候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去艾格辛尔斯的其它地方玩玩。”
“好啊,在拉卡尔拉从来没有男生敢和我玩的,我会很期待你用什么方法能够再让我吓一跳。”伊琳娜转着眼珠欣然接受了古迈的提议,“不过现在我得去见我父亲了,他会带我去神修的教室。”
“哈哈,那祝你学习顺利,我的女士!”古迈也学着伊琳娜的样子朝她鞠了一躬。
伊琳娜稍微皱了皱眉瞪了他一眼,但也笑了:“你也是,王子殿下。”
“很好……盖尔,对,就这样!古迈,快往左边侧过去,用前几天我们练习的那招!”海尔加纳跟着打斗中的古迈和盖尔加利时快时慢地挪动着他的步子,一边激动地来回比划着双手,以至于他脸上的长胡子都有时会扬起来,他那老成持重的脸上表现出来的就像是自己在打这场战斗一样。
古迈穿着训练时用的一身皮盔甲以半蹲着的姿势擎着一块木质盾牌挡在面前,一边从盾牌的边角望出去然后向右后方慢慢挪动着步子,右手生硬地握着一把木剑思量着从哪个角度下手才能够不让盖尔加利有反击的余地。
对面的盖尔加利也是如同古迈一般的装束,小心翼翼地架着盾牌逼近古迈,然后举起木剑向古迈跳砍过来。
古迈侧着手肘将木盾的下半边顶了上去,恰好让盖尔加利的剑劈落在了木盾中央,木剑和木盾交接发出了清脆的打击声。
古迈突然撤下木盾,挥起木剑朝着盖尔加利的木剑劈过去,盖尔加利镇定自若地收回木剑开始和古迈正面交手。
两把木剑的打击声间隔有序地回响在两人中间,古迈以身高优势迅速逼退盖尔加利,木剑不停地变换着进攻路线,趁盖尔加利忙着防守的时候,古迈突然侧到了盖尔加利的右边,举起木盾将盖尔加利撞倒在地。
“你输了,盖尔!”古迈把遮住脸的面甲拨上了去,笑嘻嘻地拉起盖尔加利。
“只不过是输在身高上而已。”盖尔加利嘟囔着捡起被打落的木剑抱怨着说道。
“好了,休息一会儿吧,你们已经练了一个上午了。”随着两个孩子战斗的结束,海尔加纳也终于能够让自己的胡子歇一会儿了。
两个孩子卸下盔甲丢下盾剑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兵营的yin影处,但现在他们需要新的东西来打发无聊的时间——当然不是睡觉。
“海尔加纳,给我们讲讲当年断云山的那场战斗吧!”古迈突然坐了起来靠近了海尔加纳,“那一定是我们艾尔齐的英勇一战。”
当然古迈说是说对这个感兴趣,实际上只是想在下一次和伊琳娜聊天的时候能够找到一个话题而已——无论是哪方面的,只要能够打破尴尬的沉默就行。
“那一定是艾尔齐胜利了!”盖尔加利也凑了上来。
海尔加纳苍老的脸上已经滑下了汗珠,那皱纹满面的黝黑色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以往的神情,他用凹陷的眼睛瞥了瞥远处被yin影阻挡在外的灿烂阳光。
“实际上那最多只能算是平手……要讲这些可能会非常花时间。”海尔加纳把被两人丢在旁边的其中一把木剑捡了起来端详着说道,“应该几乎是在与艾格辛尔斯同一段时期,精灵在断云山脉另一边的卡加尔大陆上建立了他们的国度。由于断云山的阻隔,原本我们并没有有过任何形式的来往,但在三十多年前的一个下午,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那些精灵就对离断云山最近的拉卡尔拉发动了进攻。他们操控着难以捉摸的魔法力量对我们的同胞进行疯狂的屠杀。谁都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件事的,只是当他们入侵之后,断云山附近的边防部队在精灵大军面前很快就崩溃了。拉卡尔拉的大瀑布也被我们同胞的鲜血染成了血红色。”
古迈和盖尔加利都捂着zuiba惊叫了起来:“那可真是太残忍了!”
“是的,但是战争就是这么残酷。”海尔加纳继续保持着他的平静,“拉卡尔拉的城主向艾尔齐的国王寻求支援。国王选出了当时艾尔齐最为精英的战士组成了一支军队前往拉卡尔拉救助同胞。是的,那支队伍就是‘拯救之手’的前身。
“在被挑选出来的那些战士们的努力下,精灵逐渐从拉卡尔拉退守到了断云山脉。面对拉卡尔拉、萨卡利亚以及艾格辛尔斯越来越多的支援到来,精灵们也派出了许多增援。他们拥有能够召唤闪电、疾风、洪水以及烈火等等的能力——那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的确十分棘手。这些奇异的能力足够和我们召唤的巨神相提并论,并且他们只需要用他们怪异的手指瞄准一些就能够把操控巨神的我们杀死。”
海尔加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和精灵都处在相互对峙的状态,直到有一天在断云山的山腰上,精灵族突然停止了进攻,然后很快他们军就翻过断云山撤回了卡加尔大陆。我们并不清楚当时精灵的意图到底是什么,所以我们并没有追击,也没有贸然进入断云山,但是我们不敢掉以轻心,一直驻守在那边,直到两周后国王下令撤回了一部分军队,这场战斗才不了了之。
“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年轻的洛林国王担心精灵还会再次入侵,于是将‘拯救之手’作为了艾尔齐的编制队伍来协助守卫边境;而当初带领精英部队抵抗精灵的三个小队长现在也已经成为了有为的战士,那么我们这一辈老家伙也是时候该退休了。”
海尔加纳细心地用粗糙的大拇指揩去木剑血槽里的灰尘,在这些话里海尔加纳有意无意地略去了关于自己的功勋。
“噢,可别这么说,海尔加纳,你也很年轻嘛!”古迈咧开zui笑着拍了拍老者宽厚的肩膀说道。
“是吗?听你这么说我可真高兴。”海尔加纳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休息够了吗?那么我们继续训练吧。”
那边突然变黑了。
小男孩就像趴睡一样的姿势窝在地上私下对自己说着——尽管他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那扇门后透过来的光的确少了许多。
他想尽量不让自己紧张,然后尽快地去适应这越来越糟糕的环境,但他的的心突然塞住了,双手也已经颤抖得十分厉害了,手心的虚汗也逐渐冒了出来。
男孩用胳膊揩去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他很惊异为什么这些汗会从他冻心彻骨的身体里冒出来——或许这是冷汗。
他已经休息够了,现在他又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继续往前爬,不过他那已经被磨损得不成样子的破旧袖口已经不能再保护他稚嫩的胳膊了,他也不得不把完好的一部分袖口拉一些过来垫在腕下。
男孩就用这个侦察兵匍匐前进的姿势用右手慢慢朝着离他还有很远距离的那扇门挪动。他的速度比起以前更加慢了,或许是那道光减弱的原因让他丧失了一些信心——庆幸不是所有——又或许是因为他被木板擦破了皮的手臂。
他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但那扇门还是在它该在的地方,似乎并没有随着男孩的挪动而变得更近。
两天之后,按照艾尔齐高层的礼节准备举行祷告会,除了艾格辛尔斯的王室成员,拉卡尔拉和萨卡利亚的城主以及参与执政的议员也会过来。
那天所有人都会盛装出席并且准时地到达方尖石塔去聆听先祖的教诲,除了古迈。
前一天的训练让古迈几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时地他膝盖和胳膊的酸痛就会让他像散架了一样难以动弹但却疼痛难耐;好不容易在他睡着了之后,兵营那边训练的晨笛又把他吵醒,而且今天他也得去方尖石塔。
古迈几乎是最后一个到达方尖石塔的——除了等在门口那个准备在所有人离开之后打扫卫生的老家伙,古迈向他招呼了一声就悄悄进入了方尖石塔。
站在神坛上的大主教巴兰达万已经念了许久的祷文,所有人都在仰望着石塔顶部——那边是供奉艾尔齐先祖之灵的地方,古迈静静地混进了人qun——他这副披甲戴盔的装束很难不引起别人注意,在祷告结束之后他又得回海尔加纳那边继续第二天的训练。
古迈尴尬地双手互扣调整着呼吸,试图融入安静的人qun,但他急促的呼吸声出卖了他,伊琳娜向他这边看过来,古迈只能尴尬地回了一个笑。
“愿信仰之神保佑,愿先祖保佑!”大主教虔诚地说道。
所有人跟着他说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祷告结束了,这就意味着古迈又必须去训练了。
他原本想最后一个才出来的,但如果让他父王知道他迟到了——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定会教育他的,比起这个古迈更愿意去海尔加纳那边。
“你迟到了,古迈!”伊琳娜突然追了上来一脸坏笑地说道。
“是的,又一次!”洛林静静地走了上来补充道。
“我得去训练了!”古迈在看到洛林之后立马找了借口离开,他会向伊琳娜说什么?自己每次祷告都迟到?或者是每次都不够诚恳,把这严肃的祷告仪式当做是过家家一样的玩意?
不管是什么总会多少毁掉一点古迈在伊琳娜心里的形象,但他现在不能想这些,海尔加纳和盖尔加利正在等他。
让古迈遗憾的是,伊琳娜只在艾格辛尔斯呆了一周左右就随着他父亲派来的随从一起回了拉卡尔拉——他甚至都还没有找到另外一些时间和她一起单独度过,除了日常的晚宴以及古迈出发前往兵营时候不期的偶遇。
这可真是糟糕,伊琳娜在离开之前从没有向古迈透露过那个日期——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在那天下午拉卡尔拉的使者就抵达了艾格辛尔斯,伊琳娜也不得不在他们寸步不离的敦促下整理那些东西。
但是……是的,她已经走了。也带走了那风铃百灵般清脆动听的声音。
不过这对古迈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段时间他长的小聪明可比以前十五六年活得都多。他很快就能说服他父王在他完成海尔加纳当前学时的训练之后让他前往拉卡尔拉和萨卡利亚参观学习——这在洛林看来自然是求之不得,他眼中的儿子也懂得了谦虚求学。
艾格辛尔斯的冬天对古迈来说可是有些难熬,从晚秋开始这边的温度就骤然直下,这位来自北方遥远达尔洛斯山冰盖上的不速之客并没有传来任何预兆,它就在某一天夜里顺着加苏里亚河的白水激流把来自达尔洛斯山高层的寒温一一带到了沿河两岸的几个城池里。
第二天,凛冽的寒风就跟着它的气息找到了这里,已经被秋高气爽弱化的夏季风并不足以和它对抗多久,在一场淅淅沥沥的中雨过后,艾格辛尔斯就正式宣布入冬。
现在的气温正变得越来越低,天气也不像秋天那么好了,它一直愁眉苦脸的把乌云遮在脸上,让那些农夫和工匠们时刻为他们的冬粮和工作提心吊胆。
中心花园里那些不抗冻的花草都已经缩回到土里去了,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处边角依然保持着夏天才有的活力;古迈再去老水车那边已经不敢再下水了,光是沿岸的冷风就感觉已经快要了他的命了。他用手捋了捋河水,那冰凉的感觉立刻吓得他缩回了手。
现在每一天的清晨方尖石塔都有一大部分被冬天的晨雾吞噬在半空里,只露出半个朦胧的轮廓,艾格辛尔斯的上方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茫茫一片。
终于在某个晚上,艾格辛尔斯被涂上了纯白的颜色,从牧场的干草堆到中心花园的植物,从加苏里亚河的老水车到城堡的圆顶尖塔,从平民家里好几天都没擦的窗户到艾格辛尔斯边境哨岗的侦察孔……总之是一切这位雪白的先生能够找得到的哪怕是一丁点大的洞,它都钻了进去。
好在在这场大雪降临之前农夫们就已经晾干了过冬准备的粮食和干草,马厩羊圈牛栏也都已经修上了塞满了干草的栅栏和围墙,这些家伙们也能在冬天蜷缩在一起互相取暖,这对它们来说同时也应该是个偷懒的好季节。
“这里可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这么冷了。”古迈摘下了那对棉手套搓了搓已经有点被冻肿的手——显然这副手套并不能缓减受冻的程度——然后对着它们哈了一口热气,只是从手背夹缝中透过来的冷风还是让他感觉非常冷。
他本应该在身后的房间里紧靠着壁炉里炽热的火堆捧着一杯侍从刚刚给他沏好的热咖啡,然后躺在舒适宽大的沙发上打着盹或者看着一些有意思的书籍等着那些侍从的,但他最后还是决定放下那些温暖他的东西来到了阳台上。
他想在艾格辛尔斯找一个像伊琳娜给他描述的地方差不多的地方,可以用来滑雪、打雪仗或是做其它什么事情。
但他失败了,很显然阳台外面看到的景色和他透过结霜的窗户想象的漫天遍地白雪的样子大相庭径,主干道上的积雪在太阳升起之前就已经被尽职尽责的卫士们清除得差不多了,屋顶上的积雪也被晨炊的余烬融化了。
艾格辛尔斯的确很美——但只是在冬天以外的季节。
好吧,其实冬天的艾格辛尔斯也不错,只是少了伊琳娜描述的那样的乐子,盖尔在冬天也没有很频繁地来找他玩。
不过等到明天后天就好了,他父王已经答应了让他去拉卡尔拉和萨卡利亚学习的提议,尽管他并不赞同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里让他儿子单独出去,不过当时古迈“义正辞严”地向他父王陈述一个十六岁青年的豪情壮志。
“等到明年就是我大展拳脚的时候了,‘拯救之手’的队列中可容不下一个只会躺在靠椅上翘着腿喝咖啡的家伙呐!在这段时间里我要熟悉艾尔齐三个地区的生活习惯以便能够更好地融入‘拯救之手’。”古迈就像是背台词一样说出了这些话——事实上这完全得益于阿卡利斯先前教给他的那些政史神修。
然后洛林一头雾水地为他指派了几个护卫使者与他一同前往。
这很简单,古迈一边窃喜着想。
在那几个随从都准备好之后,古迈就骑着一匹不情愿在这种天气还要额外增加工作的红鬃马,带着五六个深谙雪情的侍从开始前往拉卡尔拉。
这可是古迈第一次在冬天的时候没有他父王或是阿卡利斯的陪伴下出艾格辛尔斯,往常的现在他准是在暖和的壁炉房间里悠闲地享受咖啡。
不过现在他的心情也是那样欢畅,飞奔的红鬃让他毫无保留地迎接着呼啸的疾风,它们还会掀起一些地上的碎雪刮在古迈脸上,不过这些他现在一点都不在乎。
艾格辛尔斯之外的雪景美得让他陶醉,树立在雪道两旁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雪松就像是迎宾队伍一样弯着腰鞠着躬侍立着;路过的一个小湖也已经被冰雪覆盖,就像是一卷铺在路上的纯白的地毯前来迎接他们。
在古迈视野能看到的最远端,一大片绵延的棕huang色岩壁在白顶雪盖的衬托下突兀地隆起在地面,那就是古迈行路的标志点——守望断崖。
这一座悬崖矗立在艾格辛尔斯与另外两个地区之间,绕过守望断崖再以北行走大约一天的马程就能够到达萨卡利亚,而在断崖转而向东边走上大半天就能够到达拉卡尔拉。
这座耸峭断崖就像是从面朝着萨卡利亚的一面从上到下被狠狠地切了一刀,在悬崖的最顶端笔直地下落到了平坦的地表,就像是一枚楔子一般架在地上,而在靠近艾格辛尔斯的那边却是岩架林立的石林以及一些相对平缓的坡道。
说不定这里也是个捉迷藏的好地方。古迈望着露出了侧面棕黄岩层颜色的石林想。那些石林的厚度足以在后面藏一个成年人了,而且那边还有ting多半人高的灌木和各种不知从哪里生长出来的奇形怪状的树木。
也许我应该去那边看看。
古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也许只是在没有他父王和阿卡利斯的时候外出对于所有事情都有新鲜感,又或许是他真的想看看那边适不适合捉迷藏。
古迈摸了摸红鬃的鬃毛,微微松开缰绳又夹了夹马腹示意它继续向前跑。
这匹马不安分地大声喘了喘气来表达它长时间不停奔跑的疲惫,但这并没有换到片刻休息的权力。
“古迈王子!去拉卡尔拉的话在这里就可以拐弯了,应该向东走!”一个按着头顶兜帽的侍从生怕他们的王子迷了路而加鞭追了上来对古迈喊着。
“我知道!”古迈侧过头喊着,“我只是想去那边看看路而已!”
这个借口可真没有新意呐,但那个侍从还是大声地应答着退下了。古迈偷偷地嘲笑自己,那个侍从会不会是认为自己不认识路却拐弯抹角地找借口呢?但谁在乎。
整齐前行的雪地马蹄印子把他们从艾格辛尔斯宏伟的城门带到了守望断崖。
这些擎天的怪石林就像一座座小型方尖石塔一样矗立在艾格辛尔斯东北端,最常被用作三个主要城池中间的指向标。
这片断崖属于达尔洛斯山脉的一个小分支,从达尔洛斯山绵延到这里的山脊地势已经相对来说平坦多了,从主山脉延shen.出来的枝桠分化出了被流水逆风侵蚀的地貌,被风干的沙子象征性地粘在棕huang色的石柱上,轻轻一剥就能够把它整块卸下来;而在石柱的风蚀口中,现在都已经被彻夜堆积的鹅毛大雪埋葬在了几寸以下,就连有一些矮小的灌木丛也没能幸免。
这些染色的冰霜空心石门拔地而起有好几米高,空洞的石门连接着前后纯白的天空。这应该是个躲避仆从的好去处,也许盖尔也会喜欢这里的。
“古迈达尔里斯……我等你很久了。”
“什么?谁!”古迈突然勒紧了手中的缰绳四处搜索,红鬃立即惊吁着人立了起来,那一身颈后的亮鬃也随着突如其来的止戈前扑到了红鬃的后颈上。
一个拿着一根红木杖、穿着紫色纹饰长袍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离古迈稍微有一段距离的一台石柱上,他的兜帽压得很低——即便是在有这么大风的天气里他可以不用手去刻意压着它,就好像再大的风都无法使他的兜帽移动丝毫。
那一身奇怪的紫色长袍是古迈从未见过的,它长到一直可以拖到那个家伙的脚后跟,长袍上面还纹着一个彩色漩涡。
他没有转过身子——甚至都没有挪动他的脑袋,就好像在他背后还长了一双眼睛一样:“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他们的距离并不算近,但他的生疏的艾尔齐口音却能够让古迈非常清晰地辨析。
他知道什么?我会来这里?
古迈皱起了眉头,这一定是那些妄想能够在皇族面前表现自己的家伙——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那些自以为无所不知却又无处安身的家伙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在权贵面前露上一手,好改善自己的窘境。
“那么……你想说什么呢?先知先生……我想我应该这么称呼你。”古迈毫不掩饰他的嘲讽意味,他想听听这个自诩为无所不知的家伙到底会用什么陈词滥调来从他这里骗取一些好处。
“远离这里,孩子。再过不久这里就会变成一座地狱。”紫袍先知几乎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我当然会的,先知。”古迈忍不住嘲笑了起来,“我马上就会离开你的地盘——我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呐!”
但古迈心里却是冷笑着想这块地盘可由不得这个所谓的先知说话。
“不是这个断崖,孩子。向南方去吧,去海峡对面的穆格里特大陆,带着你的人民一起,否则你们将受到灭顶之灾……”紫袍先知的语气已经从命令改为了近乎诚恳的乞求。
“我可没功夫听你说这些废话!”古迈勒了勒缰绳让红鬃转向,“你们总是会用这种毫无新意的说法来博取一些面包或者住所——但很不幸,你失败了!”
“我并没有奢求成功,古迈。我已经预见了你的未来,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有一些恻隐之心。”紫袍先知叹着气扬起了双手,做着拥抱天空的姿态。
古迈暗地里冷哼了一声:“我想我还在这里耐心地听着你的疯言疯语就是一种恻隐,先知先生。”
古迈轻蔑地回头,却发现紫袍先知突然化身为一道七彩颜色的光芒消散在了空中。
他可从来没听说过信仰之神赐予他们的力量中还有这样的能力——当然古迈也仅仅只知道一部分而已,最后他只能把这个归结于那些他未知的部分。
不过他很快就忘了这个,拉卡尔拉宏伟的城门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中,金huang色的城门塔楼上的晚炊号角此时正在高歌着欢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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