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同一张黑色幕布，缓缓从天边而来。濮阳城的夜晚，甚至比咸阳还要冷。风雪夜归人，柴门轻扣声。
罗网在濮阳的驻地，一座并不起眼的破烂住宅中，唯有一栋高楼的灯火还在亮着。
“呜呜呜”外面寒风肆虐，李三从黑夜中走来，缓缓的踏上高楼。
以有人在等着自己，他有些惊诧，推开房间门，盖聂正跪坐在小桌边，桌上放着壶热茶。
“你回来了。”盖聂开口，茶水冒着白色热气，缭缭升起。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在说些什么。”李三解下佩剑，撩起衣角跪坐在茶桌另一侧，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寒风吹着，脑中酒意醒了大半。
盖聂皱着眉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泄露罗网的踪迹。”
“有什么区别吗？”他沉声道:“结局都一样。”
“是吗？”盖聂的眼睛直视着这双灰白色的眸子，却从中看不出任何东西，哪怕是一点波动都没有，这位帝国剑圣白袍下的手掌握紧，眼神陡然间变得凌厉森然，一抹锋锐的剑势萦绕，腰间佩的青铜剑发出低沉的颤抖。
“倘若我没有猜错，你是打算用公孙氏做鱼饵。”
“是又如何？”李三身上同样爆发出剑势争锋相对，不置可否一笑，两人同时散去气息。
无论如何，两人现在打不起来，因为他们都是帝国的臣子，是嬴政最得意的剑客。
“你到底想要什么。”
盖聂喃喃自语，随即起身走出高楼，门未关上，从他的位置，恰恰可以看到外面的雪景。
暖盆里的火焰维持着房间的温度，并不冷。
“我想要的，自然是那柄剑啊。”
究竟是什么剑值得他浪费时间，在卫国布下棋局，苦苦等候着。
一柄唤做水寒的剑，剑谱排名第七，也是最契合他的剑。
李三修炼冰玄劲，内力至yin至寒，正好与水寒剑属性相合。
从三年前他便开始四处打探水寒剑和高渐离的下落，可惜始终不得，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剑在墨家手中。
如今的罗网和诸子百家中的墨家相比，还差的太多，找不到并不奇怪。
而这一次，他对水寒剑志在必得。
罗网欲要铲除卫国公孙氏是他故意透露出去的，兼爱非攻的墨家必然不可能坐视不管，容忍暴秦祸害天下。
墨家巨子会不会来李三不清楚，但墨家的人一定会来。
公孙氏随手就可覆灭，不足为虑，为了对付墨家高手，他甚至将六剑奴调来其中三个。
这些盖聂并不知道，他也不打算让盖聂知道，明面上罗网在卫国就只有据点里的人，实则还有大量高手潜伏在暗处。
墨家不弱，亦不容小觑，当代巨子六指黑侠，持墨眉行走天下，若是一对一，他连三成把握都没有。
但李三就没打算单打独斗，否则调六剑奴来做什么。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水寒剑。
接连两日，李三都在濮阳城中游荡，罗网的出现让卫国陷入一种恐怖的气氛中。人心惶惶，更有许多密探在暗中跟踪他，李三不理会，自顾自的游荡。
又是两日过去。
他始终没有对公孙氏出手。
卫国的雪还在下。
房间里，他静静地擦拭着手里的青铜剑，火光突然摇曳，却见房中凭空多出个黑衣人，单膝跪在地上。
“有消息了吗？”他将剑收回鞘中，平静道，冰冷眸子淡漠的盯着黑衣人。
“好可怕的杀气。”黑色衣袍遮掩下的身躯不着痕迹的颤抖，身为罗网的杀手，每一次出现在李三的面前，都是种折磨，仿佛在人间与地狱徘徊。
“有……墨家将于今夜子时到达濮阳。”黑袍人赶紧说道。
“带队的是谁？”
“墨家大统领翟耀，三统领高渐离。”
“有我要的东西吗？”
这人黑袍以被冷汗打shi，颤声道:“有。”
“下去领赏，回去后升为队长。”李三轻声道。这人如释重负，急忙退出高楼，消失于黑暗中，便如同鬼魅似的。
他起身，将青铜剑系在腰间，zui角噙着一丝笑意。
既然要等的客人已经来了。那么要死的人也该去死了。
今夜，注定要血流成河，卫国的雪将会被染红。
风吹着，雪花坠落，干枯的树条挂满晶莹白霜。
公孙府
公孙一族的府邸，今夜有些安静，只有几个家族弟子在府中巡夜，几盏灯火亮着。
房间灯火摇曳，公孙羽这个卫国第一剑客默默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风雪，他的打的笔直，尽管须发都白了，可眼睛依旧散发出让人不可忽视的神采，甚至是锐利。
不可否认，他的剑依然锋锐，他的剑术依然能杀人。
公孙权站在身旁，腰间系着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公孙羽开口说话，声音铿锵有力，不见老态。
“那人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公孙权神色暗淡，苦涩道:“正是罗网杀手李三。”
“唉”公孙羽长叹一口气:“我早该想到的，能让秦王动用罗网李三，我公孙氏当真在劫难逃了吗？”
李三，这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却让卫国第一剑客叹气。
他老了，如果在年轻二十岁，或许他还能争上一争，但现在，公孙羽只想为家族留下一丝血脉。
“大哥，事情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这么糟糕。”公孙权安慰道:“巨子已经传信给我，墨家高手今夜就能赶到濮阳，到时候未必不能绞杀李三和罗网。”
“希望如此吧。”公孙羽的心中，总是不安，仿佛有柄剑指着眉心，日夜不能入睡。
“明早把丽姬和荆轲送入齐国。”
这是最后的办法，也是唯一能够保留公孙家血脉的方法，他可以死，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和徒弟跟着埋入塚中。
然而，今夜过后，世上再无公孙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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