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当然失败了。不用想也知道。”蝗螽理所当然地回答。
“不管是佯攻也好,是送死也好,这种行动任谁看了都是自投罗网,毫无胜算。要是佯攻,那姓黄的这混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为了这么点功劳,把我们往火坑里推。”
蝗螽闷着气,胸口起伏。
“要是送死,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是死是活,凭什么都要让他们决定?那是我自己的命,要我把人头奉上,说一句请么?”
“那当然用不着咯。”莎莉看着情绪激动的蝗螽,有些动容,唇齿上明亮的颜色动了动,她说:“有件事你应该知道。”
“什么?”
“就是你最开始待的那支队伍。”莎莉娓娓道来。“二十年前的那场行动之后,连带番号和编制全部被撤,但这一点说不通。”
“的确说不通。”蝗螽回想起自己查阅这支部队的资料时遇到的事,诸多怪异的景象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如果说一支部队存续的象征,就是番号和编制,那么撤番往往意味着重大的军事调动或者调整。显然,蝗螽曾待的那支部队不会在此之列。但如果是自然的裁军或者覆灭,部队的番号往往会留下来,不会直接像这样消失。
“这之后所有的消息就像消失了一样,人为的不存在了。”蝗螽感到很遗憾,这之后,他曾经想过许多办法,无论是暗访档案卷宗,还是买通军政内部的消息,无一例外,对此都是三缄其口。
“人为不存在了。”莎莉把蝗螽的话复述了一遍,脸上露出笑。“真的很巧,相关的档案资料,蝗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找到,但是很走运,让我给捡到了呢。”
莎莉说着,当着蝗螽的面,在他目瞪口呆之中,从自己的胸口里取出了一张薄薄的卷宗用纸,纸上封存着放水的薄膜。
蝗螽眼睛都看直了,莎莉端正了手里的纸,眼珠子咕嘟嘟地转着,不一会儿像是找到了什么,兴奋地说道。
“有了有了!嗯嗯,我看看。”莎莉眼睛放光,嘴里念念有词。“二幺五连队,连带上面的,啊,有这么多。”
“营队和连队的几支部队,我懂啦,这是军事决议。从菲律宾西北的圣塔监狱突入,佯攻部队二幺五随时准备接应,联合作战?”莎莉念在嘴里,感觉像是嚼树根一样枯燥无味,顿时失去了兴趣,她把这项决议书随手扔到一边,目光闪动,盯着满脸写满了震惊的蝗螽。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莎莉抹了抹嘴,笑意绽放在脸上,再也受不住了。她抖了抖这张纸,展示到蝗螽的面前,几个抖动的字体和血红色的公章在他面前抖动起来,他双手捧住,脸色无光。
“这……”蝗螽眼珠转动,恨不得一口把这张决议书给吃进胃里,上下其口,大快朵颐。囫囵看完了全部内容,他觉得自己有些站立不稳。
“这怎么可能,那个姓黄的,难不成还真是个蠢货?”蝗螽怒不可遏,他抓住这份档案,信手撕得粉碎。莎莉看在眼里,吃了蜜一样笑的合不拢嘴。
“哦呀,我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莎莉如
法炮制,又从自己的领口里地掏出一份文件。
“这个黄显贵,哎呀,原来那次行动,没有失败呢。”
“什么?”蝗螽忍不住站起身问道。
“你看咯。”莎莉一点也不害怕几乎有自己两倍高,三倍宽的大个头,反倒是毫不顾忌地贴到蝗螽的正面前,手里的档案也让蝗螽看了个清清楚楚。上面赫然写着,黄显贵当时率领的部队成功引出窠臼的核心部队,并且被他疑兵设下的暗伏剿灭殆尽。
“哎呀,兵哥哥。”莎莉刷地把这份档案调转回来,轻佻的说道。“这回倒是正经正牌的兵哥哥了,喏,你看。”
蝗螽此时情绪颠三倒四,比起在这惊涛骇浪的风口上还要跌宕。他抹了抹双眼,模模糊糊的视线终于看得清了,眼前一张档案上,方框的小格子里有一张戎装军姿照片,黑白的颜色上棱角分明,挺身矗立显得身材更加高大伟岸。
蝗螽的记忆一瞬间被打开。这不是黄显贵又是谁?
当初入伍,两人相谈,志向最相似,年纪相仿,两人当时很是谈得来。但蝗螽死也不能忘的,是这家伙登上高位之后,就把平日兄弟的性命当做他高升的筹码,一步一步越往上爬,蝗螽看的只是更多鲜血。
“他妈的。”蝗螽眼睛红着狰狞起来,血丝蜘蛛网一样在瞳孔里延伸。“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笑成这样。”
黄显贵的这张照片当然是笑脸相迎,只不过在蝗螽看来,这更是讽刺。
“诶”莎莉眼看蝗螽又要把这份档案撕得粉碎,立刻抽了回来,她浅浅露出两腮上的酒窝,笑意越来越浓。
“上面说的哦,本次行动重创了窠臼的组织架构,大部分雇佣兵被消灭,剩余的力量转为黑道势力,分布在东南亚各岛屿半岛上,有待进一步的清洗行动。”
“……成功了?”蝗螽不可置信地摇头,脸上神色变化突兀,一时有些喜悦,一时又是难过,最后成了阴森森的恐怖。
“但是这支队伍最后撤编了,在圣塔迎敌后原地休整,但是没过多久,队伍就因为某些原因彻底和政府失联,有人说是造反,有人说是遇到了什么天灾**,后来的事就不得而知。”
“失踪?”李翊横插嘴进来,他整理了两人的一番对话,觉得这事里的确有些蹊跷。“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失踪。”
莎莉收回这份档案,冲着李翊嫣然一笑。
“上面就是这么写的,至于真相是怎么回事,那就不知道咯。”莎莉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件有意思的事,据说这黄显贵的下级副手,叫什么来着?”
“崇尽冬。”老船长适时在一旁补充,莎莉兴奋得拍了拍手,一连说了几个对字。
“就是这个人。”莎莉看着蝗螽,眼里的痴相被她看得欢欣不已。“说到他,我就觉得好笑。”
“好笑?”李翊扫了一眼蝗螽,代他问了。“这个人,唔,有人说他是借着家里的东风,坐上高位。”
“是呀。”莎莉并没有反驳。“大多都是如此,没有一些人情关系,怎么维护这么复杂的关系网呢?因为这
个就觉得人家可恶,这样的人才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怎么说?”李翊感兴趣了,问道。
“他是个叛徒。”蝗螽这时候插进嘴来,喃喃地说着,不知道是在接谁的话。
两人看着蝗螽,这时候的他脸上横肉抽动,显然已经是情绪愤慨到了极点,只是找不到一个宣泄的方向和缺口,只得憋闷在心里。
“叛徒?”莎莉挑了挑眉毛,语气突然变得冷冽,她看向蝗螽,说道。“叛徒是谁呢?这个傻家伙,一路升迁,不忘提携自己的老伙计,想方设法给他们找机会升迁,比那个姓黄的上司还要积极呢。”
“那是他迫不及待让我们去送死,给他充当战功而已。”蝗螽一口咬定。
“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他收到这封信之后,要立刻让你回家探视呢?”莎莉笑着说道。“信我大概是找不到了,但是有人见过,大致内容,说来说去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吧。”
蝗螽哑口无言,这时候,莎莉又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张小小的纸片,照着上面的文字,她开始复述。
“……人的前程便是如此,一路上有这样的朋友,总比孤零零一个人要好得多。对于令堂的事,我深表遗憾,如你所说,但出于礼貌和部队的条规,我暂时不能让他立刻回家……我们还有重要的任务……”
“重要的任务?”蝗螽咬紧牙关,牙齿发出巨响。“只不过是他想往上爬想疯了罢了,拉着我们作垫背的。”
莎莉没有理睬,继续往下说。
“后两天的态度却有了变化。这里说,最终反复三思,我不能冒这个险,男儿虽有志向,但也不能让家庭蒙受这样的阴影……总之这事我会想办法,最后他愿不愿意加入,惟愿他自己做出决定。”
莎莉停顿片刻,见到了蝗螽的脸色变化,才往下说道。
“这些信件的内容,要找起来没那么容易,但里面的意思大致上就是这样,蝗螽,不用我说得更清楚,你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哦!”她突然拍了拍手。“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我疏通了家里的关系,在就近的市局谋了份差事,就事业来说足够稳定,没有什么太大的礼物前程,但好歹相识一场,代为引荐的老同志已经料理好了内部的关系,叫他直管去试试便是。”
“市局?”蝗螽疑惑地问道。
“说起叛徒。”莎莉盯着蝗螽的脸孔,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这一二十年前的旧事更像是一种背叛,你的朋友和兄弟上了战场,你就回了家乡。”
蝗螽无言以为。这时候他才明白,那天所谓的临时放松假也不过是崇尽冬的信口雌黄不,其实蝗螽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愿意相信这件事,甚至就此叛逃,原本就是自己宽慰自己罢了。
蝗螽的内心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开始焦灼起来。然而莎莉似乎还没打算就此放过他,小姑娘牙尖嘴利,继续说道:“但事情还没有结束哦,蝗螽老板。”
“你在市局当了十几年的刑警,却背叛了自己的家人。”她笑颜如花,眯着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