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蜡烛闪烁着苍白的火光,好似幽魂在其中惨叫,无尽的冥土,那腐朽的残魂……那点燃的灵魂,照亮了,巨大的殿堂。秘银与赤金勾勒而出的地毯,上面铭刻着诸神的真名,莫可名状,无可奉告之诸神……
一行行诡异的真理咒文,在墙上——仿佛有生命一般,不停地蠕动,向着外界展示这个世界真理……那让人瞧上一眼就会丧失理智的真理!
墙上的壁画,是神灵涂炭生灵的故事——他们是神灵,他们不清楚不可战胜是什么意思,他们的力量,来源于这片无尽的天地。他们就如同贪食的蠕虫,吮吸着世界每一分的养分,多么讽刺,也就是他们,支持着这个世界。
那宫殿的支柱上,雕龙画凤——凋零的灰色巨兽,身上无数只眼睛,黯然落泪,无力地,闭上他们的眼睛;嘶吼着,惨叫着,无数的畸形的怪物自地下涌出,那是一片废土,人们吞噬着他们的同类,怪物,则是狞笑着,如同梦魇。他们引导着人类,展示出,他们心中最肮脏,最……不可告人的秘密,每个人……;苍白的女人,面容如同被抹去的白板,本该有着一张嘴的地方,一伸一缩,吟唱着,那“母慈子孝”的童谣……
地毯的尽头,是几层低矮的阶梯,阶梯上的花纹,好似天堂和地狱的间隔,然而,明明是向上走,却,步入了地狱。
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身着一件鎏金燕尾服,面色平静而苍白,俊俏的脸庞上,眼睑贴合,好似沉浸在美丽的睡梦之中……镜花,水月。稍微发白,嘴唇很薄,而且……嘴唇发紫。消瘦的面庞,流露出一股……怎么说呢,面如冠玉的少年,如果你折磨十几天,就是这个样子了。
修长,而……苍白的手指,不断地,轻点在琴键上,舒缓,轻柔,而诡异,动听,好似盲母在轻抚怀中的婴孩,那长成畸形的孩子。轻轻地睡吧,无需担心自己的样貌……这是没有光芒的世界,对我是,对你,也同样如此。这个世界的真实,或者,或者说虚假?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不重要……我们只不过,是被困在躯壳之中,无辜的愚者。
轻柔的琴声依旧继续,而此时,一个穿着白衬衫黑外套的管家模样的人快步走进,急忙开口:“伯……伯爵……有,外面……”——琴声,戛然而止。在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面前,管家却支支吾吾,而头上,渗出一圈细密的冷汗。
“没事的,想好了再说。”手指从钢琴中间向外轻抚,少年语气轻柔,微微有一丝阴柔的语调,然而,声音却有略略一丝沙哑,一丝磁性。
“是这样的——月歌皇妃……带着公主殿下,求婚来了……伯爵你?”
“等我一曲终了,让她们在外头等半个小时。来者是客,好好招待,不要伤了小公主的雅兴……姐姐还没回来,对吧。”
“额……是,是的,小姐还在外面,你也知道……小姐一直都是这样。”
“嗯,我知道了……你先走吧,等我弹好。”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像一般,当管家缓缓退出去以后,琴声……那悠扬,荒诞,如同触犯了神灵的禁忌之乐章,再次传出,好似永不停歇,又好像……稍纵即逝?
管家稍稍呼出一口浊气——呼,好……好累,就感觉,浑身不自在,稍稍抚摸了一下背脊——衬衣的背面,早就湿透。呼,自己……应该是在这个伯爵府中,待着最久的管家了吧……据说前几任,都被辞退,今天是第九天,明天就可以签契约了。要知道,虽然这里很难伺候,在城里面,这家,也就是酬劳最高的了。
因为,这一家,是唯一的,世袭术士伯爵!
术士……勾勒出令人疯狂的真理,承受荒唐诡异的代价——那是,灵魂的代价!
忒修斯之船——当一艘船每一个部分,都被换掉,你剩下的,还有什么?完美无缺的……身体?那是你么?
当你浑身流下恶心的脓水,洁白的皮肤上,爬满漆黑的臭虫,他们是你向诸神,与这个世界作为交换的……代价……嘿嘿……那么,你该如何……你该如何啊?你要用你最心爱的人,你的家人,你的爱人……
在走廊中停顿了半晌,心中暗暗窃喜——又能给家里面带进去一点……一点油水了,这……贵族当道,术士将所有装进皮包,还有商人浑身发油的时代。
“嗯,你去领工钱吧,招待好陛下的亲属,明天,就不要来了,管家,好像没什么用。”
刹那间,管家的面色变得灰暗,眼角下吊,懊丧地,走出了门口。
“为什么……呵呵……”管家缓缓走出门外,看着这个,富丽堂皇的世界。
这个世界,当然是假的……不过是一点点魔术。没错,这个繁荣的城市,就是魔术——街边,小摊上,饱满水嫩的蔬菜,其实是……腐烂的菜叶,上面的新鲜露珠,其实……是虫子爬过的粘液,看起来美好的肉类,其实是大型的恶心蠕虫,发出令人厌恶的臭气。然而,就这个,还是美好的皇城。
嗯,美好的……
恶心的蠕虫,枯瘦的城市民众,还有金碧辉煌,不想沾上一点灰尘的贵族。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转身走到室内,没有看见母女俩……管家暗道不好,赶紧向内跑去……
优雅的琴声还在继续,美妙的,好似月之女神的歌吟。流血的双目,妖异的紫色瞳孔……这个世界,诡异的月亮,就是……紫月。很好看?犹如,神灵的双眼,又或者是怪物的双眼。
这是《月之奏鸣曲》……是某个,不可言状的术士,也同时是个艺术家……就在观看那一轮圆月的时候,疯了——他写出了很好的作品,大家就像是依赖性的上瘾,好像在没有个社交场所,都有他的作品,但是,他的名字,就这么被从人间抹去了,在他写完最后一首传世之作。他回复了理智,然后,要删除自己的所有作品。当然,现在没人记得他,上文只是一点点猜想,而除了他的作品,他被从人间抹去,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就好像……
就好像彻底被从人间直接抹去,不留痕迹。
轻轻弹着……就在,弹到第二个乐章——少年眉头发白,浑身的血管开始凸出,整个人瘫在钢琴上,嘴角溢出鲜血,无论怎么用手中的手帕擦拭,却……
源源不断地血液,早就浸透了手帕,顺着琴键,留下,流到了踏板上,滴在了地面上……
“咳……呵呵,水……流水……企图用流水窥见未来的人……不过,我什么时候……有过一个姐姐,为什么……他们在说什么……”浑身血管收缩,站了起来,盖上了钢琴。
沾血的白色内衬,还有,污浊的燕尾服——
少年睁开了眼睛。淡淡的天蓝,还有一点……奇异的金属光泽,没有一点感情波动,就好像是一个木头人,就像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没有心,也没有……感情。也只有这样,才能……可能他的内心,还有一个,畏畏缩缩的害羞男孩。
不过,已经死了……
而,刚刚这一幕,恰好,被某些人看到了。一个露出假笑的中年美妇,牵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缓缓走来。
“蓝渊伯爵……你可知道,怠慢皇家子弟,是什么后果?”
中年美妇款款一笑,直接沿着地毯,走向了蓝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