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闭着双眼, 路了了半躺在竹榻上,懒洋洋的打量着陆九这一处避暑的厅堂。厅堂的两侧,长松修竹浓翠蔽日,正前方一方碧绿的水池中,无数红白芙蕖争奇斗艳的盛开着。微风一吹,芳香满室。炎热的酷暑,仿佛将此处遗忘了一般。
青儿拿着一把摇扇,对着厅堂中桌案上的大块冰砖慢悠悠的扇着。愤恨的目光,时不时瞪上竹榻熏熏欲睡的路了了几眼。
小姐唤他前来商议事情,小姐在书案前忙得满头大汗,他倒好,居然大咧咧的半躺在竹榻上,懒洋洋的就要睡过去了。
“该死的张虔陀!”陆九怒不可歇的将一册卷宗狠狠的丢在地上。
“他已经死了。”路了了依然微闭着双眼,幽幽的说道。
陆九很是烦躁的望着路了了:“南诏反叛,西南商路断绝,商会还有几只商队陷入南诏不得返回,让商会损失惨重,现在如何是好。”
“堂堂南诏王,被一小小的云南太守霸占了妻子女儿,索要贿赂诬告谋反,不反也得反了。”路了了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我是问你现在我该怎么办!”陆九恼怒的瞪着路了了。
“如果不弄清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就不要盲目的去行动。”路了了懒洋洋的说道。
陆九眉毛倒竖,直直的盯着路了了。
路了了连忙起身端坐,掏出一把折扇,轻轻的摇着。
“你认为张虔陀一小小的云南太守,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做出此等恶行,去逼反大唐属国南诏。就算那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恐怕都不敢如此肆意妄为吧。”;
陆九双手抱肩,眉头紧蹙,神色不定的望着路了了:“你是说那张虔陀背后是那兵部侍郎杨钊?”
“贵妃新近恩宠无边,杨钊权势滔天,可他的头上始终压着一座大山,就是稳稳把持着朝政的宰相李林甫李大人。御史吉温叛李投杨,又搬到了宋浑萧炅,剪除了李相朝中一部分党羽。但那杨钊的势力。依旧不能与李林甫相比,是因为他完全没有军方的势力支持啊。”
路了了端起案几上一杯其色如血的葡萄美酒,轻轻的晃来晃去,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是说,你是说那杨钊为了让他支持的鲜于仲通捞取军功,刻意逼反了那南诏王阁罗凤?”陆九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路了了。
“北地西域这些边镇,大都是李林甫支持的胡人番将。杨钊能伸手的地方,也只有西南疲弱的小国南诏了。不过这都是我的一番推测之言,当不得真的。”路了了微微的摇了摇头。
“如果是真的呢?”陆九美目一眨不眨的望着路了了。
“如果是真的,那剑南节度使一定就会整备军马,最迟来年春天进攻南诏。”路了了双手抱头,又懒洋洋的靠在了竹榻上。
陆九那白皙透明的手指,又开始在手臂上飞快的敲击着:“看来,我们现在不但要考虑在这次战争中,商会能争取到什么样的机会和好处,还要考虑战后如何重建商路了。”
“你就不想想,这些高居庙堂的权贵,仅仅为了争权夺利,就有多少的士兵和百姓无辜丧命么?”路了了心里有些激愤的说道。
“这不是你我两人能左右的事情,也不该我们考虑。你读了那么多史书,这些事情还见闻的少了么?”陆九有些不耐的摆摆手。
路了了被一句话堵得有些气结,却又难以反驳,一时间沉默起来。
看见还在那里不停思考的陆九,路了了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你有没有考虑过,鲜于仲通万一失败了,又怎么办。”
“我大唐精锐的军队天下无敌,对上小小的南诏,怎么可能失败。”陆九很是不肖的说道。
“兵法有云,哀兵必胜骄兵必败。当然,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路了了摇摇头,心里清楚大唐军队进攻南诏失败,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路了了,我发现你这次回到长安,意志消沉,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陆九有些不满的望着路了了。
“有吗?”路了了双手一摊,表情夸张的说道。
陆九冷冷一笑:“是不是错过了这次春闱大比,耽误了你的进仕之路,心里对我很是怨恨啊。是不是觉得我陆九满身铜臭,就你路了了清高无比心怀黎民啊。”
“胡说八道!”路了了一挥衣袖,轻蔑的说道。
“是啊!我一小小的商贾之女,又怎么放在你路了了的眼里。路了了,你太骄傲了!以为就你一人忧国忧民,治国经世。满朝的官员,都是尸位素餐,只会争权夺利的草包。有本事,你像那位权相李林甫一样,宰执天下十六年给我看看。”陆九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以为我路了了就一定不能么?”路了了恼羞成怒,干巴巴的说道。
“受一点点挫折就心灰意冷怨天尤人,你以为你能?”陆九冷笑着回敬道。
路了了一下跳了起来,悻悻然的望着陆九:“我路了了身负鬼谷绝学,目前只是吃亏在年纪教轻罢了。年轻虽然是我当前最大的劣势,可也是我最大的优势。总有一天,我路了了会登上高位,让你王琉璃好好看看。”
“不知道脚踏实地,好高骛远。身负什么绝学,也只是那纸上谈兵的赵括。”陆九轻蔑的瘪瘪嘴,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路了了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力反驳。狠狠的一甩衣袖,气鼓鼓的转身就走。
一头冲进了天仙楼,径自走向花魁夜来的阁楼。
“这位公子,夜来姑娘受了暑热,十余日不曾见客了。”一位小丫鬟轻视的望着路了了,神情高傲的拦住了他。
惜花化身的夜来,艳名响彻京城,已不是自己想见就能见的了。这他 妈算什么回事,路了了憋着一口怒气,转身掉头就走。
“站住,你站住!”阁楼里冲出一位年轻的姑娘,不停的对着路了了挥着手巾。
路了了一看,这位十五六岁左右的姑娘,正是那小宁教的妻子兰儿姑娘。
“这位是小姐请来治病的郎中,你怎么问都不问就胡乱赶人。”兰儿一边训斥着那位小丫鬟,一边把路了了给迎了进去。
刚刚走进夜来的闺房,眼睛一花,惜花就像乳燕投林一般,飞身扑进路了了的怀中,八爪鱼一样将他缠绕得紧紧的。
感受到薄薄的丝绸下那嫩滑的肌肤,闻着那馥郁芳香的体 味,路了了呼吸一下变得沉重起来,抱着怀中的美人,直接冲向了香榻。
兰儿“嘻嘻”一笑,轻轻的掩上了房门。
大汗淋漓的两人,如同被睡浸泡过一般,依旧痴缠在一起,不愿意分开。
“你这没良心的家伙,回长安十多天了,现在才知道来看我。”惜花娇嗔着一点路了了的额头。
“这么说你暑热病了十余天,就是为了等我么?”路了了心里十分感动的问道。
“人家是真的中了暑热,才不是为了等你这没良心的家伙。”惜花拿出丝巾,轻轻的擦拭着路了了额头的汗水。
“那你的暑热好了么?”路了了担忧的望着惜花红扑扑的脸庞。
“出了这么多汗,自然就好了。”惜花媚眼如丝,狡黠的一笑。
捧着惜花的脸蛋轻轻吻了下,路了了坏坏的笑道:“那就多流些汗水,也好的快一些。”
惜花一把推开路了了不老实的手,歪着头问道:“谁得罪你了,来到我的阁楼门口,脸色还那么的难看。”
“还不是王琉璃那女人,看不起我!”路了了气鼓鼓的说道。
惜花一手撑脸颊,笑嘻嘻的问道:“她怎么看不起你了?”
路了了有些尴尬的将经过讲述了一遍,很不服气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说说看,我路了了怎么就好高骛远了,怎么就成了那纸上谈兵的赵括啦。”
惜花伸出玉手,在路了了鼻子上俏皮的捏了一下,表情怪异的笑着:“在王琉璃那里受了气,于是到我这里来寻安慰来啦。不过啊,我看那位厉害的王姑娘,倒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在激励你哦。”
“嘁!我路了了需要人激励么,需要么!”路了了一脸不屑的说道。
“我看啊,这位王琉璃王姑娘,对你很是特别哦。要不你想办法娶了她,这样一来,我们欠她的债务都可以不还了。”惜花睁大眼睛,蛊惑着路了了。
“什么!为了那些债务,你连自己的男人都舍得出卖啊。”路了了怪叫着,不可思议的望着惜花。
惜花轻蔑的憋憋嘴:“我可是清楚的记得那丫鬟青儿说过,王琉璃这名字,只能是她的夫婿可以叫的。可你路了了大呼小叫的多少次了,而那陆九居然一次都没有反驳。你还装什么装。”
“我那是故意的,故意的好么?”路了了很是委屈的说道。
“谁知道呢?”惜花嘻嘻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