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地去吧,朕会打败你们,并且杀向金陵,能够死在朕的皇龙之下,你应该感觉到骄傲。”
李择南一剑刺中他的膛,搅了搅,随后拔出。
范饶带着很自信的笑容倒地,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主将的死引来了这一路兵马的彻底崩溃,他们被打败了,心俱被打败了。
于是在城门里不断涌出的北唐人的追杀之下,四散奔逃。
但是李择南并没有追击,因为他得到了其他城门处的消息——
那些城门都被攻破了,南吴人杀进了长安城中。
李择南举了举剑。
洪流滚滚,他带着人马回城。
……
……
远方的声音纷乱,整个长安都处在崩溃之中。
仅仅几个月的路程,便好像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人生之路,想来就是那么可笑。
黑魆魆的,一片静谧。
蓦地一点烛火亮起,照亮了那名年轻人的脸。
依旧英俊夺目。
他才十七八岁,但是眼眸里面却已经满是沧桑。
此时此刻的他神黯淡,透露着一点绝望。
对面,那名一橙衣的绝色女子脸上充满哀伤地看着他,说道:
“其实,就算是走到了世界的尽头,我们还没有死,天空便依旧清朗。”
薛昭脸上的黯淡稍微缓解了一些,他笑了笑,道:“秦滟儿,我现在,不想说这些。”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俏脸。
她是那样美丽、明艳,她风华正茂,正处在最最美好的年华里,但是却偏偏死心塌地地随着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于是那一朵明花的花瓣上便被冲上了尘垢,变得被玷污了许多。
他赶不走对方,因为对方的意志太过坚决,他也没有替别人做决定的权利。
秦大小姐凑了过去,同样是笑了笑,只是笑得很勉强。
她歪了歪秀首,问道:“那么你到底想要和我说一些什么?”
“秦滟儿,你很好,”薛昭看着她的如画眉眼,像是对于所说的这些话作好了很深的决定,“但是……”
他顿了顿。
“你是个好人,抱歉我对你就是没有感觉。”
他低了低头,不敢看对方。
秦大小姐沉默了很久。
末了,她苦笑了一下,随后说道:“其实不用你说,我也明白,毕竟不是傻子,只是你今天当着面对着我这么说了,我有点儿意外。”
她回望过往,有些叹息,也有些自嘲。
“你不需要自责的,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对几十个人都说过,而且都是年轻俊彦,你是个好人,可是我对你没感觉;你是个好人,只是我们不合适;你很优秀,然而我们没有可能……”
“那些时候,面对那些不自量力的人,我是直接道一个字:‘滚’,对于有可取之处但是我没看上眼的,便是用这些说辞拒绝,只是嘴里说得光漂,心里面却是毫无波澜、理所当然,一直到今天……”她将美眸看向薛昭,“轮到了我自己。”
“我这才明白,我轻飘飘给予别人的痛苦,是那样可耻可恨,只是我并没有错,你也没有错。”
“就这样吧,这个话题不讲了。”她闭了闭眼眸。
随后,她展颜一笑,明艳如花:“那么,你有喜欢的人吗,谁都知道,许多人都认为你和李惜芸是天生一对,事实呢,你对她有感觉吗?”
薛昭侧过了头去,叹息了一口气。
“是的,广乐公主下,大唐第一美人,倾国倾城,她是一个奇女子,天下谁人不喜欢?”
“我喜欢李惜芸。”他在秦大小姐的面前亲口承认了。
秦大小姐的眼神暗了暗,显得有些神伤。
的确,如果薛昭喜欢的是别人,她或许还有资格表示戏谑,但是她承认她的确比不上李惜芸,差得有点远。
“只是看起来,你没有丝毫机会。”秦大小姐低垂着眼帘。
“是的,我也有过很迷茫的时刻,比如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跟管阔在一起,但是后来明白了,就像你再好,我也不愿意娶你,你也一样,有无数人追求你,不少人都很优秀。因为心不动,这不是可以强求的,心动了,也是不可以阻止的,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推动着历史的前进。”薛昭点点头道。
“今晚你对着我推心置腹地说了那么多,谢谢你了。”秦大小姐款款坐了下来。
他们两个人不说话了,很久很久。
秋天的夜,凉意深深,只是远处隐约的喊杀声,是如此飘渺虚妄。
“今夜的北唐,已经走到了尽头,我心里难受,想要一个人静静。”薛昭忽然打破了平静。
如今的薛府,已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他的母亲和下人们都已经在今天之前离开了长安,他作好了所有的安排,想必他母亲的后半生,理应平静度过。如果他想静静的话,只需要秦大小姐离开,便已经足够。
秦大小姐听懂了他的意思,站起来,在烛火的照耀中,亭亭玉立。
“好的,你一个人静静吧,我去外面吹吹风。”她的神色再次变得黯然起来。
她和薛昭不会有什么结果,或许持续一生,也不过如今的状态而已。
她莲步款款远去。
“滟儿。”薛昭忽然又出声,喊住了她。
她顿住了脚步。
“对不起。”
她的唇角勾了勾。
“不用。”
她离开了。
……
……
秦大小姐离开了,屋中只剩下了薛昭一个人。
秦大小姐以为自己理解他最后所说的那个“对不起”的意思,但其实她并不理解。
他理解,但不想解释,有的时候,就这么留着悬念,好的。
他躺在藤椅里,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的天花。
薛府在他父亲中年时期一直到自己残废之前,达到了巅峰,只是一夜之间便又跌到了低谷。
他尝试过想开一些,混混子,但是终究还是没能够走出影。
在威远将军失败的那一段时间里,他终于是找到了一些光明,他以为自己可以呈现价值。
然而事实终究是毁灭了那仅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