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音缓缓跪在地上,双手垂在地面,五指划过竟留下四道血痕。
“不要辜负他们的苦心。”苍蛰蹲下,在希音耳边低声说:“活下去。”
他抬手想要安抚希音,却刚刚碰到对方肩膀,就见人倒在地上。
“阿音!”苍蛰语气透出慌张,抱起希音朝军营跑去。
庆国公扭头看见这一幕,抬手抚摸着胡须,饶有兴致的注视对方,直到苍蛰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希音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晨。
苍蛰因为清点兵将并未守着她,她走出门,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之前的驿站。
在这里,她曾抱着食盒,小心翼翼又期待万分的在这里等着苍蛰;
也曾捏着书籍,不止不休地纠缠着对方。
如今想来,一幕幕如同被墨水浸染,失了颜色。
她不愿回忆,内疚的心都揪起。
大梁有句成语,引狼入室,说的或许就是她。
对了,她想起来,她曾问过苍蛰,‘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是什么意思。
那时他没有回答,可她如今却有些明白,这句诗的前一句‘万叶千声皆是恨’是何意了。
一夜之间,父母,大哥,还有小花,皆离她而去。
从此以后,人生苦长,再无归途。
“王妃留步!”
看见跪在她面前的士兵,希音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驿馆门口了。
“让开。”
希音开口,说出的话有气无力,也不管对方如何回答,抬脚踏出了门槛。
两个士兵对望一眼,一人转身跟上希音,一人朝驻扎军营的地方跑去。
希音想到幼时,一位大师曾经断言,说她额间胎记不详,应当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直到成年,否则会引起一场国祸。
犹记得父王呵斥那人,向来宽和礼贤的他甚至丢出压书木,将那人驱逐出王宫。
如今看来,那位大师,说的丝毫不差。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
希音低喃着朝城外走去,看着有百姓衣不蔽体的在街头蜷缩,她卸下头上的金饰和腰上的玉坠放在他们面前,直到长发披肩,衣裙散乱。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
希音低喃着走出城门,她看着被俘虏的士兵被麻绳捆着手推搡向前。
她停下了脚步,直到那队人离开,她才松开手,下意识的在裙摆抹了下,裙上映出血痕。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
希音低喃着朝栗山的方向走去。
当初离开时,她在那里留下了礼服。
她要穿上属于玉华公主的衣服,她要以楚风国公主的方式,离开。
还未到栗山脚下,就被一人骑马拦住。
希音看着苍蛰走到自己面前,面无表情道“让开。”
“回家。”
苍蛰同样没有多话,他拉着希音的胳膊转身,却被对方挣脱了。
从未见过希音反抗如此激烈,他不可置信的转身,却在看到对方眼神那一瞬间,心中咯噔一下。
憎恶,怨恨,还有一丝决裂。
“阿音。”苍蛰向希音伸出手,却不敢触碰对方。
“为何隐瞒我。”希音开口,声音已经没有了昨夜的撕心裂肺,反而如同寒铁一般冰冷尖锐。
“和我回凉城,我会解释。”苍蛰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希音嗤笑一声,朝栗山走去。
“阿音,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意识到对方已经抱着死志,苍蛰前所未有的慌乱,他从后背抱住对方“和我回去。”
希音想要扒拉开苍蛰的手臂,对方却丝毫不动弹。
“求你。”
对方语气悲切带着恳求,希音觉得脖子上好像有水滴划过。
她抬头看着天空,却发现一阙阴云。
如今苍蛰如何,在她心中都起不了一丝涟漪,她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