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如刚才那般,楼晚歌往一根根银针上渡着内力,顺着舒焕体内的毒素,在指尖又开始滴落乌血,不过较之刚刚,血液已明显清了一些,也没了诡异的紫色。
“好了。”楼晚歌长舒一口气,将舒焕周身的银针一根根拔掉,又为她穿好衣服,将她扶起来,对着丹钰和云落道:“她的毒清的差不多了,我再渡些气给她,她就该醒过来了。”
“姐姐,要不我来吧,你太累了。”
“没事,你去找庄主,丹钰在这看着助我就行了。”
“哦。”云落挠挠头有些疑惑,怎的今日楼晚歌一直叫他出去不让他参与任何解毒过程,真是奇怪!
楼晚歌双手贴在舒焕背上,缓缓为她渡着气,可奈何精力虚脱,才刚刚渡气,她的额头上就已经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看着很是辛苦。丹钰一咬牙,不管什么吩咐不吩咐,伸出双手为楼晚歌续着真气,就这样,楼晚歌为舒焕渡气,丹钰又为楼晚歌渡着气,在两层真气的作用下,舒焕的睫毛颤了颤,已明显有了苏醒之势,不过片刻,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楼晚歌收回手,长舒一口气,将舒焕放平在床上,又为她探查了一番,眉头却渐渐深皱在一起。
“怎的,毒没解掉吗?她怎么还不醒来。”丹钰有些奇怪。
“唉,身体上的毒是好了,可这心上的毒,我就没有办法了。”刚说完,楼晚歌顿觉一阵眩晕之感,她清楚自己耗损过大,得要好好休息一阵才是了。于是走到另一边的床上:“丹钰,我得睡会儿了,舒庄主来了,让人替舒焕擦擦身子,再喂她吃些东西,还有——”不急说完,楼晚歌便再也撑不住睡了下去。
“门主!”丹钰看着楼晚歌疲惫苍白的脸,只好保持着安静不再说什么,只在房中静静的等着舒庄主来临。
侧头看着床上躺着的两人,丹钰觉得又无奈又奇怪:楼晚歌是堂堂诡音门主,北月国师,本是可以安享荣华,受天下人尊敬,可干嘛要蹚这一趟又一趟的浑水,江湖传言的那般神秘狠厉,也不在她身上见半点影子,反倒是一直在救人,她与这万宁山庄又似乎有着丝丝密密的联系,与那无名又是什么关系?那个舒焕也是,看起来她与她的父亲有着很深的矛盾,矛盾大到就如同他与他兄长一般,宁要改名换姓,也不在那人身边,他们之间又是发生了什么呢?
原来一切江湖人心,从来不是小小南阁的情报可以窥探的!
想着想着,一阵困意袭来,丹钰支着头打起了小盹。直到云落带着舒堇渊回来叫醒他,他才知道自己想的竟然如此深。
“丹兄,你怎么睡着了,嗯,姐姐也怎么睡着了?”
“嘘,门主为救舒焕,累着了,让她休息休息吧。”
“哦哦。”云落赶忙噤声。
“嗯,辛苦晚歌了,她也该好好休息了,我让庄上的医师准备了补气血的药,等晚歌醒了你们给她服下。只是,为何焕儿也还未醒?难道——”
“不是的,门主说,是舒焕自己不愿醒来,心病还须心药医,庄主,能不能让舒焕醒过来,还得靠你。”丹钰传达着楼晚歌的意思。
“我明白了,来,你们将小姐抬到隔壁的房间,好让晚歌休息。再好好为小姐梳洗,等会我再去看。”舒堇渊对着身后带来的山庄家仆丫鬟吩咐着。
“两位小兄弟,多谢你们了,等晚歌醒了,你们到隔壁房间寻我就是,我给你们准备了饭菜,你们稍微用点,那边偏院还有一间房间,你们若是累了,可去那里休息。”
“多谢庄主了!”两人齐齐道谢。
“无事,地主之谊,何况你们都是舒焕的好朋友,又对小女有救命之恩。”舒堇渊看着两人,愣神了半刻,又继续道:“你们说,你们一个叫云落,一个叫丹钰,是吗?”
“是。”
“云落?可是当年苍溟云家的小公子?你可是还有个哥哥叫云起?你的爹可是叫云沧海?丹钰,你可是皇都南阁的小公子?”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为何这个舒堇渊如此知晓他们的身世,一时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你们无需多想,也不必担心,我不会害晚歌,你们只要回答我的问题,我也许才能,才能给你们个法子。”舒堇渊到底还是心软了,如果楼晚歌所处的环境真的不好,他也不能就那么看着什么也不做。
“是的。”
“你们跟在她身边,是为什么?晚歌究竟是什么身份?她身边,还有哪些人,她进了皇都,都发生了哪些事?”舒堇渊带着两人出了房间,在小院中间坐着问道。
两人微微犹豫了一阵,还是将所有的事情与舒堇渊说了,待说完,就看见舒堇渊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似乎在隐忍,又似乎在恼怒些什么。
“基本,就是这样了。”
“难怪,难怪了,难怪她要来找我——”舒堇渊闭着眼隐去自己的哀伤,当初答应棠嬅不管不查她离开后的任何事情,导致这些年他都半点没有去追查楼晚歌的事情。没想,装傻充愣的这么多年,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你们两在晚歌身边,记得时时提醒她,隐藏锋芒,那些朝堂纷争,能不参与就不参与,能远离最好,江湖之事,也最好不要过问,该查的不该查的事情,都不必过多的追究,还有,留意身边的所有人,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相信任何事,等她的目的达到了,就找个别人寻不到的地方好好生活下去,还有,你们,护着自己的同时好好守着晚歌,以后时机成熟,就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不要成为晚歌的软肋受人威胁。”舒堇渊看着丹钰云落两人,交代着一切,但他知道,也许这并不能帮到什么——
丹钰和云落两人听得稀里糊涂,这怎么听着,像是什么临别交代。而且交代的那些事,听着总是藏了一半的话,这个舒堇渊,到底想说什么?
“好了,你们一定要记得我的话,记得,做好就行。这一切,都是为了晚歌,这是唯一让她不痛苦纠结的法子。”
“为什么?”
“以后,你们就明白了,可是,以后——”舒堇渊笑着摇了摇头,离开了小院,直接去到了舒焕所在的房间。留下了丈二摸不着和尚的两人。
“丹兄,庄主说的话什么意思?”云落还是不解,偏着头问丹钰。
“他的意思,也许就是,前路艰难,及时抽身,不问世事。但我想,楼门主不会那么做,我看得出来,她身上肩负的太多太多,哪那么容易放下。”
“是啊,姐姐这一生,都过得可苦,但她从来不把那些烦恼的事情跟我们说,唉——”
“好了,我们去照顾门主吧。”
另一边房间中,舒堇渊走到舒焕床前,看着他熟睡的面容,又为她提了提被子在床边坐下,满眼的怜惜与不舍懊悔。
“焕儿,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能听到,接下来爹爹要跟你说的话,你都要认真记得,爹爹要出段时间远门,以后万宁山庄,就交给你了!”
“焕儿,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接手山庄,但是这是我们舒家代代相传的产业,不能废了,你对这里也是有感情的吧,你狠爹爹,但别恨万宁山庄,爹爹走后,你要好好的在山庄生活,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从头开始,别再囿于过去,过去的,都过去了!”
“焕儿,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醒来,你从来不愿听爹爹解释当年之事,如今,爹爹终于可以看着你说出当年事情的真相了。但是,你听了,就要将这过往忘记,对谁都不要提,晚歌也不可以。”
“你一直以为,十八年前是我放弃了你娘选择了晚歌的娘棠嬅,其实不是的,当年时局紧迫,可又奈何你娘生了重病,凑巧棠嬅也值临盆,我两头照顾不及,即使我再怎么小心防备,也还是出了岔子,一直在抓棠嬅的人潜入了山庄,意图杀死你娘带走棠嬅,被我及时发现了,但却因此暴露了一切,当时十分混乱,几千人围攻万宁山庄,我只能将你和你娘藏到了暗道中,但不料那些人策反了一直照顾你娘的丫鬟,你娘落到了那些人手里,当我带着人去救你娘,还未赶到,你娘本就重病,加上那晚受了刺激,就已经——再然后,将你娘安置好,我就折回去保护棠嬅,她得知你娘之事忧心过重早产,还好当时晚歌的师父即使出现解决了那些人,才不至于那些人带走棠嬅,等事情平定,三日后你从暗道中出来,就一直笃信我当时没有去救你娘,其实不是的,我去了,我怎么可能不救她——”说着说着,舒堇渊又想到当年的事情,想到妻子的死,还是心痛难耐,抓着舒焕的手不住颤抖,眼泪滴滴的落在她的手背上。
“焕儿,你恨我为什么一直那么护着棠嬅,认为我与她有男女之情,不是的,我一生只爱你娘亲一人,棠嬅只是我此生挚交,而且我欠她两条命,我是不可能不护她的,就如你一般,你与晚歌——你也会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