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公沉下心来,忽然明白过来暗卫说的人是谁。也忽然明白了皇上为何会那样的放心进入局中。楼晚歌虽然离开了,也撤去了暗枭卫,但暗里,还是派了另一批高手守着皇上,本来之前他们也只是怀疑有另一批不是暗卫的人守卫,但有一次,皇上夜里发病,心口疼的难受,以往吃的任何药都压不住,就在左右无法之时,有一人忽然出现送了丹药,那丹药吃下去,症状缓解了不少。世上能这么清楚皇上病情,并且能救治的,只有楼晚歌一人!
“晚歌——”海公公低声唤道。
思念,感动,没有谁真的会离开谁,不过都是换了种方式,继续守护着彼此罢了!
皇帝再次醒来时,是在靖忠公府的一处小院内,一睁眼,他就看见正跪坐床边弹奏古琴的北沉夜,扶着床沿起身,皇帝脸上似乎没有什么惊奇慌乱之色,仿佛一切都在预测之中。
“靖忠公大人的忙,朕已经配合完成,不知还将朕带到此处,是要为何?”
北沉夜也不抬头,仍然拨动着琴弦,忽然手指发力,原本清雅婉转的琴音陡然变得急促高亢,像是战场上的声声战鼓,直击人心般,充满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皇兄可知此曲?”
皇帝直直的看着北沉夜在琴上翻飞的手指,他如何能不知此曲?“此曲名为《长关散》,是德武帝三十四年长关战役时,德武帝专门为破解了外匈奴埋伏所作的庆贺之曲,后来此曲用来传颂德武帝宏才大略,英明神武,未卜先知的。你忽然弹起此曲,想要说明些什么?”
“皇兄,此曲应该由你来弹才是,是臣弟过分自负,倒让皇兄白白陪着臣弟演了这么大出戏。”北沉夜一个划指停了琴音,轻笑着说道。
其实在打晕皇帝的那一刻,他就全然明白了,皇帝怕是早就看出他别有所图,跟着配合他演戏,身边的暗卫也换成了实力低微的一批人,出宫路上畅通无阻,也无皇宫中人展开追捕。原来一切,早不是他的谋划,而是自个儿被皇帝耍的团团转而已。
“演不演戏的无所谓,反正朕一大把老骨头,随你们利用折腾。只是朕想看看,能让堂堂靖忠公大人思虑不周,冒着劫持圣上这般重大的罪名也要冒险一试的行为,背后到底想耍什么花样?”皇帝见心思被揭穿,也不再隐瞒,直接问道。
“既然皇兄都主动出击帮助臣弟了,那索性皇兄再帮臣弟一把,臣弟保证,只要皇兄好好配合,臣弟一定好好的将皇兄送回皇宫。”北沉夜起身,抓起床边的一摞绳子,做样就要往皇帝身上套去。
“北沉夜,你可知你此举的后果?”皇帝眯着眼,冷冷看着步步紧逼的北沉夜警告道。
“臣弟知道,但臣弟也知道,皇兄一定会帮臣弟这个忙的,而且这不久以后啊,皇兄还会感激臣弟此举呢!”北沉夜嘴角带着笑,实在是无法将他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联系起来。
而此时屋顶,敛声屏息的藏了三个人,与黑夜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从瓦缝中窥探着屋内情景,见北沉夜手中绳索靠近了皇帝的脖颈,三人皆是紧张待命起来。
“我们要不要出手?”
“再等等。”黑衣人握紧了拳头说道,毕竟接下来发生的事,也不是他们能够预测的。
“看这情况,靖忠公必定是有所图谋,几次暗示,不定就是为引我们出现,难道我们就要这般的掉入他的陷阱吗?”
“主子叫我们保护皇帝,哪怕这是陷阱,为了皇帝得安全,咋们也只有主动进了。而且我们已经跟了一路,怕是靖忠公也早就察觉我们了。”
“嗯。”三人点了点头,皆是一个闪身进入了屋内,其中一人夺过距皇帝脖颈不到一寸的绳索,站定了道:“靖忠公大人,别来无恙!”
“血密者!”北沉夜见三人出现,在心底舒了口气,看来这一切终究是没有白忙活——
“靖忠公大人一路暗示观察,怕就是早就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吧,此番又刻意用皇帝逼我们现身,究竟所为何意?”
北沉夜勾起唇角,看了看一边的皇帝,对着他深深行了个歉礼:“此番真是委屈皇兄了,还请皇兄在此处待个片刻,等臣弟说完事情,就立刻送皇兄回隆月殿。”
说完,便拂袖推门出去,侧头给三位黑衣人一个眼神示意他们跟上,一路走到书房,取过桌边的军报交到血密者手上道:“请你们出现,是为了让你们帮忙传个消息给楼姑娘。”
三人看完军报,皆是有些微愣,军情大事按理说不应该靖忠公和皇帝处理吗,怎么会让他们给主子传消息解决?
看出三人的疑惑,北沉夜继续道:“你们是楼姑娘的心腹,想必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和急迫性,但同时你们也应该知道最近皇都筹办落暑大宴这件事同样要紧,两件事情不可能同时解决,但是我想嘛,国师大人足智多谋,应当会有解决的办法才是!”
三人彼此望了一眼,瞬间了然了靖忠公的用意,可是这件事不在主子给他们交代的事情之中,一时三人也不好抉择,到底该不该听靖忠公的话。
“血密者能在皇都几方势力的盘踞下制造谋划文馆那么大一档子事,想必都是受了楼姑娘的指挥,那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楼姑娘现在在哪,也应该会有什么迅捷的方式联络到她,反正你们早晚都要给楼姑娘传消息,多加一条又有何妨?”北沉夜看着三人道。见三人还是没有反应,便摆摆手道:“罢了,传与不传这个消息随你们,不过,要是等到楼姑娘几日后亲自接到这条消息,你们身在皇都却不及时传告,想必——”
笑着摇了摇头,北沉夜出了房门,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好了他确信,楼晚歌此人,连带着她手下的人,应当是一致的,在面对这件事情上,绝不可能袖手旁观。这密信,他们是传定了——
“你利用朕逼出国师的人,居心何在?”皇帝见北沉夜进门冷冷问道。
“说几句话而已,怎么,皇兄是连国师的人都信不过了?”北沉夜戏谑道。
皇帝别过头去,心中对楼晚歌的歉疚又多了几分,本来以为楼晚歌被他逼离皇都,之后就会过上平静安定的日子,没想那丫头还是记挂着他,派了人守着他,这次又是被北沉夜利用,也不知道北沉夜与他们说了什么。这以后,他该如何面对楼晚歌?
“皇兄,我现在可是好奇的紧,楼姑娘与您,到底是什么关系?臣弟就稍微用了点手段,他们就现身了,莫非——”
“北沉夜!”一直镇定自若的皇帝被北沉夜这一提忽然起了恼意,言语间多了几分严肃气愤:“记着你的身份,朕要是治了你今日的罪,只怕明日你就保不住你这颗脑袋。不要以为自己擅用权术就可以在前朝**胡作非为,也不要以为有了先帝遗诏你就可以在宫中作威作福,你得算好了,别自作聪明,早晚把自个儿搭进去。”
北沉夜听完这话,心中也是燃起了些许怒意,可形势所迫,只得忍耐着,陪着笑脸道:“皇兄教训的是,是臣弟自作聪明,还请皇兄饶恕臣弟今日所作所为,今日皇兄帮臣弟这一次,臣弟定当牢记皇兄恩泽。”
“恩泽?朕不曾对你有过任何恩泽,只需你记住,得了你要的得东西,就不要再去希冀其他的东西,因为有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属于你的,你也没有应得的资格。”皇帝饱含深意警醒着北沉夜,似是要告诉他什么。
北沉夜微笑着,自然是听出了皇帝的话外之意,不过情绪都藏在心里:“皇兄所言,臣弟自当谨记,天色不早了,臣弟这就派人将皇兄送回皇宫,想必我这靖忠公府的茶叶皇兄喝的是极为不惯,改日臣弟定寻得极品茶珍,再请皇兄来品鉴一番。”
“哼!”皇帝沉重的哼了一声,北沉夜此人,早早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却又除不得,加之此件事情关系到楼晚歌,这才情绪微微失控,忍不住提醒了两句。只希望北沉夜能够记住他的提醒,将来不要做什么出格之事才好。
送走了皇帝,北沉夜这才敛了一贯的笑容,黑沉着脸,这么些年天子脚下,外面的人见着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忠公,手揽几方军事大权,尊贵荣华;可内里因为流言蜚语,寄人篱下,被整个朝堂恶语中伤,被皇帝忽视毫无实权,这些个心酸忍耐,本也是惯了,可方才皇帝的话,无不针对暗讽,也是叫人好生心寒。
想到气处,北沉夜忽然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跟着浑身开始发冷颤抖,不住的往外冒着冷汗,远处的云起见着,赶紧进屋找了件披风搭在他的肩上:“主公可是遇到了什么难过之事,这寒症不是有好些日子没发作了吗?怎么忽然咳嗽的这样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