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秀秀姑娘来了。”万花坊的老妈妈扭着肥腻的身子凑近了正在瞌睡的北流云,用着自以为及其温柔细腻的声音叫着。
北流云揉了揉耳朵,自是被这粗犷的声音吵醒,本就心情烦躁,现在更是不悦,一脸怒意的盯着老妈妈,眼里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吓得那老妈妈直打哆嗦,往后退而退,放缓声音绞着手帕道:“公,公子,是秀秀,东方秀。”
“哦,进来吧。”懒得理会这老妇人如何进的他的房间,听见东方秀一来,他还是有些吃惊,上次之事一出,他多是觉得对不起她,害她差点丢了性命,不过她怎么从别院回来了?难道——
“公子。”东方秀一进门,便跪在了地上,平日爱穿张扬的红色的她今日却只穿了件素白衣衫,衬的脸色十分不好,加之之前的事,身子也更加瘦弱,微风浮动,她瘦小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
北流云方才醒来,加之东方秀跪的地方刚好背光,他一时晃眼,加之思念担忧,一时看晃了神,深情道:“晚歌?”
东方秀猛的身子一震,复又俯身拜了一拜,声音也是如外表一般细弱:“公子,我是秀秀啊。”
“哦,秀秀啊,来,起来,跪在地上做什么,地上凉,你身子刚好,怎么忽然回来了,你可知现在——”他忽然意识过来自己看晃了神,忙乱的起身扶起东方秀,他现在就是希望东方秀没听清他刚才的话。
“公子——”东方秀执拗着不起,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哭了起来,紧紧抓着北流云扶她起来的手:“公子,我又何尝不知,我做了那些错事,皇都早容不下我,去别院刺杀我的人一波又一波,我——”抬起头,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
北流云自也是知道这些事的,可最近皇都事也多,东方秀那边还是少管了些,见着她这个模样,也是无比心疼,一时忘记了要问的话,他想,东方秀必然又是受了什么委屈和苦痛,才这般难受。不及多想,直接将东方秀打横抱起走至内室床前,将她安放在床上,拉着她的手:“秀秀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你还没说你怎么不呆在别院,明知皇都危险,还回来做什么?”
“公子,我怕那些刺杀的人,可是,我更怕公子一个人。公子保护秀秀,相反的,秀秀也可以在公子身边保护公子。”
“傻丫头,我哪需要你保护。”北流云还是有些感动,揉了揉东方秀的头发。
东方秀心下拧了一下,她知道公子是因为可怜她才这样对她,公子心里的人还是楼晚歌,谁都代替不了,可就算这关心是假的,她也宁愿承受。“公子,都怪秀秀,要不是秀秀做了那些事,也不会被公子关起来,也不会被金莺折磨。如今,也不会是这个狼狈样子。”
听到“那件事”,北流云本是挂满了关心的脸庞瞬间变得冰冷,起身背对着东方秀,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从别院回来了,那金莺呢?你回来可是那人又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这次,你又是要对付谁?”他问道,却不敢去去看东方秀的眼睛,而且他早得消息金莺失踪,金莺和东方秀都是他的得力助手,从实际上讲,金莺更好控制,若不是这一出,金莺还能更有重用,忽然消失和东方秀也定是有关。
东方秀满脸震惊,垂下头簌簌的落着眼泪,她能听出,北流云仍是在怀疑她不信她,还是觉得她在帮别人做事。加之提及“那件事”时北流云对她的态度,哭着哭着,她竟自嘲的笑了起来。
听到东方秀哭,北流云又一心软,可又听见她笑,他倒是觉得怪异,以为是自己把她吓到了,下意识的缓了语气:“那你回皇都的目的是什么?你明知道皇都不安全。还有你醒过来这段时间,之前那些人可有再给你安排什么事?”
“公子,金莺她,她联合那些刺杀我的人想要取我性命,我拼命挣扎却也是敌不过她,这才回皇都来找您的,我就是担心您,您却怀疑我?寒雪阁一事后,我就再没跟那些人联系,早就与他们撇清关系,公子何苦再来这般质问我?”她哭的更甚,一边哭一边解释,抹眼泪时却故意将衣物滑落顺势手臂上的伤痕露出。
北流云一眼瞧见那伤痕,足足三道,道道入骨,前些日子查看她伤势时可没有那伤痕,来不及再怀疑,慌忙抓住她的手臂问:“谁干的?可是金莺又虐待你了?”
东方秀不回答,只轻轻的带了点头,用衣袖将那丑陋的伤痕遮住,似有万般委屈:“公子明鉴,我本是想跟金莺姐姐和解的,虽说她对我做了那些事,可我念在她与我同为红拂之人,又一直悉心照顾公子,那我在她那受的苦,也就不算什么了。可是,可我没想到她——”
北流云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满眼都是疼惜,为了安慰东方秀,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秀秀别怕,别怕——”
“我本以为出了上次的事,金莺会得到教训,可她在你没离开别院的时候装作有悔改之意,可你一离开,她救仗着我伤重继续欺负于我,这伤痕,就是我反抗不及被她抓的,后来她看管松懈,让刺客们有了可乘之机刺杀与我,刺杀未遂,金莺就跟着那些刺客消失了。我想,金莺一定是叛变早就跟刺客一伙的了,因为她,秘密保护我的红拂中人都丢了性命。”
北流云一边慰抚着浑身颤抖的东方秀,一边心下思量:金莺他是知道的,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人,他最清楚她的为人,虽然做事冲动,为人傲娇,可是却是个是非及其清楚之人,是万万不会与刺客勾结的,况且东方秀受伤一事,他本就有所怀疑,毕竟是东方秀背叛在先。再加上文馆的事情,他对东方秀还是不太相信,所以一直将她留在别院——拍了怕东方秀的肩膀,他起身:“好好好,我知道了,让我秀秀受苦了,我会派人去把金莺抓回来问个清楚的,你放心。”
“公子!”东方秀自是不满意他的处理方式,金莺这个人是必须得除掉,否则——“公子,金莺对我做了那么多事,你还是觉得她应该继续留着吗?把她带回来,她更是不依不饶,将来也许我再被她折磨千番万番,既然这样,还不如我现在就遂了她的愿。”说着,东方秀情绪激动起来,加之受伤未好,一时气血翻腾,滚到床下猛吐了两口血。
北流云捏紧了拳头,他现在脑中一片乱麻,他不是傻子,金莺和东方秀两人一直争风吃醋相互争斗他早就知晓,可这么些年,金莺一直做事有分寸,上次万花坊囚室一事,他本就心有疑虑,叫金莺看管东方秀,金莺怎么会折磨她到那个地步?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要是早跟他人一伙,又岂会只针对东方秀一人?且在别院盘问她时,金莺的态度,倒也不像是假装。
看着眼前这个虚弱,痛苦的人,他也是心疼难耐,可是东方秀做了那些事是真实的,而且到现在她也不愿说出那些人是谁,叫他如何相信她?
他可以选择遗忘,选择包容保护,可是,信任这个东西,早就在两人之间破出了裂痕,却是怎么也弥补不回去了。
见北流云无动于衷,东方秀心下一横,打碎了近旁的一个瓷杯,握着那冰冷尖锐的碎片凑近了自己的脖颈,痛苦的吼道:“公子,说白了,你还是不愿相信我,你宁愿相信金莺那个贱人,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反正公子觉得我还是在骗人,还是在帮别人做事。我现在不过就是任人宰割一无是处的可怜人罢了,再没有人相信我!”
北流云死死盯着那碎片,生怕它扎进东方秀脖子一寸,手足无措,再也想不得考虑不得其他:“你,你放下,有什么咋们可以慢慢说,我知道,是金莺的错,是她对不起你,是我不对,我不该怀疑你,我,我——”
说着转身对外面传唤了一声,一道身影进入房间,北流云赶紧对那人道:“去,赶紧去,把金莺给我找出来,找到了直接杀了,我只见尸体。”
“是。”又一溜烟儿消失不见。
“秀秀,这下你放心了吧,金莺欺负你,我帮你好好教训她,你快把它放下,小心伤着了。”他此间说话极为小心温柔,看得出,是担心的紧。
看着他的反应,东方秀一时出神,北流云何时对她这般在意过?上次见着他这般紧张无措的样子的时候,还是在楼晚歌血灵发作时对那个人表现出来的。
原来她,或许在北流云心中,也算比较重要吗?
摇摇头,又自嘲的笑了笑,觉得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绝望看着北流云的说:“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听别人的话,受别人的威胁,做那些事,只为求得自由解脱好好陪你公子身边,都是我的错,我是坏人,我十恶不赦,以致现在你都不信我,你一定很讨厌我吧,你救我就只是可怜我吧?我不值得,不值得——”
又是一阵梨花带雨,北流云趁机夺过她手里的碎片,将她抱回床上,细细为她擦拭着泪水和汗水,又变回了那个冰冷的样子,一言不发。
“公子——”
“睡吧,别想那么多了。”替她盖好被子,他满怀心事的出了房间。
看着北流云离开的身影,东方秀坐了起来,拂开衣袖看着那三道伤痕,想着为了有充分的理由能待在他身边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才能这般对自己,只为了让他替她除掉金莺。若金莺不死,她在北流云那的身份地位将会不保,信任也就不在了。而且这是为了夺回红拂女之位,必须要除掉的绊脚石——忽然又想到北流云问她的话,为什么他还会怀疑她为海密他们做事?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