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海密觉得好笑:“你不该这么问,你应该说,我们。谋划什么?当然是复国啦,你又不是不知,你娘和我娘是当初南泽国被灭,皇室被屠,唯一逃出来的两位公主,是北月屠杀了我们的族人,让你我的娘亲流离失所,让你我生活如此苦痛,你娘该告诉过你这些,你不会在皇都待久了忘了吧。”
北沉夜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他的娘亲是他的软肋,他是从来都听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提起他的娘亲和当年之事的。当然,当年那些苦涩之事,他也从不愿再去想起。
见北沉夜不说话,海密继续说道:“要不要我再说仔细些,你的母亲,先贵妃娘娘襄青,之后改名叫云裳。为了复仇,专门设计刻意混进皇都,成了先皇宠爱的妃子,本来这一切都好好的,圣主的计划也照常实施,可你的娘却对先皇,对她的仇人动了心。你说说,这像什么话。还好圣主圣明,早早安排,才先一步让你娘在进皇宫就怀了孩子,对了,那个孩子,就是你,有娘无爹,你说,你的亲爹究竟会是谁呢?”拖长了尾音,显得无比嘲讽邪恶。
北沉夜听着,拳头是攥的更紧了,终于在听到最后时,面色憋得通红,眼中布满痛苦隐忍沉痛的血色,嘴角也微微抽搐,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应声而碎:“够了,你说够了吗!”
“生气啦,”海密起身走到他面前,狠狠道:“我就是要让你记一记,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义务,你是谁的孩子,你娘所做的,所付出的一切是为了什么,她的一切悲惨是因为什么!是北月,要不是被灭国,你、我、你我的娘亲,何至于过那么绝望悲惨的生活。而你呢,畏首畏尾,从未有过任何行动,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清理了你府里,还有流夜所有我们的人。你要做什么,背叛?忘记?就想稳稳坐着这靖忠公的位置?难道这一切你都忘了?你娘交代你的,你都忘了吗?”说着说着,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娘亲,自己的经历,他的双眼也是充满了痛苦的泪水,声音也开始嘶哑。
北沉夜垂下头,眼神变得悲凉无色,记忆如流水般涌来,那些他一直刻意回避的过往,被海密一提醒,一股脑儿全部倾泻而出,他不由得浑身颤抖,攥紧的拳头指甲已深深嵌入肉里,鲜血点点沁出,滴落在他的脚边,晕成一副凄美的画。
谁愿意绝望悲切的活着,正是因为有太多的羁绊和责任,才让他们在这尘世间选择将自己包裹起来,浑浑度日,了无希望——
缓了半晌,北沉夜清醒过来,抬起血红的双眼看着眼前的海密:“我何曾有一刻的忘记,那些过往就像锥子一样刺在我心间,无时无刻不在痛着苦着,你又可曾懂?又何须你来提醒?”
“我不懂,我当然不懂,”海密好笑道:“可是,我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我清楚自己的身份,不会做其他之事,你呢?你为你娘亲做过什么?也对,圣主看重你,觉得你很是有用,什么都不让你做,就让你这么养尊处优的待在皇都,只是偶尔做做接应。而我呢,我要忍着一切,一边完成圣主交给我的一切任务,一边潜伏在楼晚歌身边,明的暗的事情我都做完了,你还想要怎样,自从来了皇都,你是处处阻拦我们行动,这也就算了,你还想对我们的人下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们的敌人呢。”
“既是要光复南泽,为何又要牵扯那么多人,为何要利用那么多人,我看你们的目的,不止复国那么简单吧。”听到楼晚歌三字,他的心咯噔一下,问出了自己早就疑惑的问题。
“利用?何来利用?你要知道,有的人的命运,生来就是注定的,楼晚歌是血灵啊,你可知道血灵是什么存在,血灵可是北月皇朝开国的武器,要是没有血灵这把好剑,北月何能长存这么久?成也,灭也,都在血灵,这是自第一代血灵开始就存在的诅咒。就算我们不用楼晚歌,你以为她就能安稳一生,我告诉你,楼晚歌这一生也跟北月、跟皇室脱不了干系。还有她身边的人,你以为都是简单角色吗?云落你应该知道,云起的亲弟弟,苍溟云家灭门,也不是忽然之事;还有绿染,可是自小被掳走的北蛮小公主,要是她知道是楼晚歌带兵灭了北蛮,她会怎样,我只是给了她机会——”
顿了顿声,海密眸色暗了一分继续道:“还有就是我与你说的红笙了,十二年前,她是靖文公家大小姐东方笙,她能从大火中逃出来,赶巧又逃到我回西域的马车上,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所以这时,你还觉得一切都毫无缘由吗?只是可惜楼晚歌,她以为她聪明一世,结果一切,不过都是圣主的计划棋子而已。”
听完海密的话,北沉夜心里似打了几个惊天响雷,一道比一道更加震撼着他,也不由得让他更加好奇,谋划这一切的到底是谁?楼晚歌当真那么重要,那么苦心安排了她的一切?反应过来,又为楼晚歌感到心痛:原来她身边,无一个真心真情之人吗?
“怎么?听傻了?这些还不算什么,好些有趣的事儿,得以后你自己亲自发现呢。”看着北沉夜呆若木鸡的样子,海密笑道。
“你们谋划这一切,都只为了她血灵的身份?为了利用她,你们可以不择手段,可以选择任何人的生死,可以肆无忌惮的安排她的一切,你们安排那些人在她身边,究竟想干嘛?你们都还利用了谁?云起?东方秀?还有谁?云起的失忆是不是你们造成的,东方秀催动血灵的法子也是你们教的,你们太可怕了。我想知道,你一直说的圣主,究竟是谁?他有什么样的东西吸引你,让你乖乖为他做事?”北沉夜紧紧抓着海密胸口的衣服,隐忍又愤怒的质问道。
“对,就是这样,为了大计,我们什么都可以利用,什么都可以做,可以付出一切。至于结果,你且等着看吧。还有,幕后之人,你不必知道。”海密移开北沉夜的手,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关于圣主一事,倒不是他不想说,只是被北沉夜一问,他也是愕然,其实他也从来不了解圣主,也不确切他的身份,不过为什么为他做事,也只是相互利用而已。回到座位,海密转了个话题:“好了,与你说了这么多,想必你会想通一些,你应该知道今时白日里那三个死在文馆的人是怎么回事了。圣主下了命令,要让你搅乱落暑大宴,你该知道怎么做。”
北沉夜不答话,他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疑问中,还在思考着圣主是谁。
见他不答话,海密咳嗽了两声:“还有,南阁消息,楼晚歌一行人并非回西域,而是单枪匹马去了大渊城,据说是去见一个朋友,皇都一切都交给了诡音极密血密者调查。我明日会启程去大渊城会会她,皇都一切你得做好了,还有这个,你知道怎么做——”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龟甲递到北沉夜手上。
北沉夜皱着眉,海密话中的内容听得模模糊糊,不过楼晚歌并非真的离开皇都却是听得真切,听到这点他竟有丝丝的喜悦,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这消息你们可靠吗?还有血密者?是什么角色?”
“错不了,是南阁主亲弟弟丹钰传来的,而且血密者这一条,楼晚歌应该还不会轻易告诉一个刚认识的人,就算有误,我们也没损失。至于血密者,也是我们刚得知的,楼晚歌藏得深,血密者是诡音最强大最神秘的力量,生在黑夜中,从没有失手过,力量强大,是诡音的核心,圣主也下了命令,召唤血密者的绯血密令,我们也要势在必得。你在皇都,也得好好防着,血密者一出,一切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北沉夜惊讶更甚,今晚的一切,都让他难以消化,鬼使神差的,他点了点头,却不是应同海密的话。
“那便好,记着你的任务责任。”起身,别有深意的再看了北沉夜一眼:“还有,提醒一句,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楼晚歌的心,早晚收一收,为了大计,也是为了你自己。她是留不到最后的,你好自为之。我先走了,以后,还会再见的。”说完,吹灭烛火,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闻言,北沉夜更觉悲哀,呆呆的立在原地许久,消化完海密告诉他的一切事情,心中是百味杂陈,叹了叹气,匆匆打道回府,在路上,才想起海密交给他的那张龟甲,借着月光看着那龟甲上的字,眼睛猛地瞪大,瞬间停了轻功,落在一处屋顶上,双脚却如站不稳般打了个趔趄,目光深远,呆呆的看着远方,握着龟甲的手又紧了几分,不住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