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有道将自己那房门撞开后,木槿欲好心上前搀扶,而穹有道是不会与她有所交集的。穹有道反应先木槿一步,在木槿的目光投入房间失神的一刹,穹有道便跌跌撞撞十分笨拙的走开了,纯粹是个喝醉的过路人。
当木槿从房间中收回目光,穹有道已经晃晃悠悠走远了。
待穹有道离开木槿的视野,黑袍一脱,寻窗纵身,翻窗返回。
回到房间,窗边槿风上身前倾,伏于窗台之上相迎,纤细双手托着若雪香腮,黄木窗台托着丰满玉峰,看似有些慵懒,实则无比雀跃。槿风迎着归来的穹有道,笑声说道:“先生真厉害,木槿已经回去了。”
“盼君凯旋归,长夜酒歌催。”观画蝶为穹有道斟满一杯酒,双手端上,杯前琼鼻轻嗅,眸光微醺,方醉花容,“这酒还是要喝的。喝醉你睡下便是,今夜木槿有所动响,交给我跟小风即可,反正妹妹受了欺负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不心疼,有你没你都一样。”
“仙子挽袖斟酒,自当举杯饮尽。”穹有道接过观画蝶端来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不过凭这淡如清水的酒还醉不了我。”
“无趣。”无趣却正直,观画蝶别过头去呢喃一声,支臂托起香腮,袖落露出白皙胜雪的玉藕小臂,若覆雪的肌肤月下晃眼。
之前不让穹有道喝酒的时候,穹有道偏喝;现在随便他喝,他却不喝了。
三人窗前围坐,穹有道月下小酌。
在观画蝶的猛灌之下,穹有道已经几坛下肚,眼下小酌轻抿貌似已经喝到极限不能再喝了。
终于,隔壁木槿有动静了。
观画蝶放下手中筷子,伸腰起身,“果然要出去,你接着喝,喝完早些睡吧,我跟槿风跟上去看看。小风,我们走。”
“嗯。”槿风应声。
观画蝶与槿风披上黑袍,纵身没入漆黑的夜里,凭木槿的感知与经验,就算二人不穿黑袍也不会被发现。
真不知道是谁给木槿的勇气,居然敢独自一人走夜路。白天被人尾随都毫无察觉,更不用说晚上。
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长大了?
终究还是太嫩了,不知夜晚究竟有多黑。不同于山里的黑夜,在这里虽没有豺狼虎豹,但却有比豺狼虎豹更危险的东西。比如,人心。
穹有道轻抿手中杯,唇却未及杯中酒,口含酒香,扭头看向窗外漫漫黑夜。
“酒不醉人,自有醉人软玉温香。”穹有道放下手中杯,杯中滴酒未少,“月好,人好,奈何今夜而风儿过于喧嚣。”
穹有道拂袖起身,挥灭灯火,屋中霎时漆黑一片;皎洁月光从窗洒入,窗前银影覆霜,穹有道纵身翻窗而出,顶着当空明月寻着观画蝶而去。
恒都城城主府。
今夜城主府府门大敞,张灯结彩,客迎八方,虽已是半夜,但来客依旧络绎不绝。
城主家的少爷名恒越勾,是青阳宗弟子,还是炼药师,更有幸得药王林易枕指点一二,其声名远播周边各城,是唯一出身恒都城的仙人,且前途无量。
恒越勾明日便要返回青阳宗门,今夜城中大族、富贾权贵皆携礼来为城主少爷践行,更有临城城主前来拜访,以求在仙人面前混熟脸;若是错过这次,不知何时才能等到恒越勾再次回家。
而木槿似也如这些人这般看准了这次机会,深知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下次机会便遥遥无期。
城主府青砖红瓦的府门之上,观画蝶与槿风并排而坐,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们两个的存在。下方墙边徘徊的黑影是木槿,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像是个来此行窃的小毛贼。
木槿想做什么,观画蝶跟槿风都不干涉,她们只确保木槿的安全。
“其实木槿根本不用鬼鬼祟祟,她现已是通窍境初期的修为,在这城主府中无人可拦她,她想做什么直接去做便好,何须这般小心翼翼?”槿风苦笑而言,笑中的苦涩本不是她这位山中帝君该有的。
弱小是罪,唯有强大才能无视一切,乃至天地秩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视苍生如草芥,唯有强大,才能去推翻圣人,乃至天地。
便如之前观画蝶带木槿深入藏界山,无故断了槿风的角。封帝境踏厄英风,在藏界山中也是一方帝君,当时槿风什么都没做,安安静静守在自己的地盘上,就因她太过弱小,任人找上门欺负,哪怕生命垂危都不敢动怒。
木槿步凡,自此不凡,开始摆脱弱小,她已经不再弱小。
步凡仅仅大半年便已经站在了普通人仰望不到的高度,更是一些修士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如此神速的进步让她有狂傲的资本。
她本不用这般小心翼翼,正大光明进府绝对无人敢拦,也没人能拦得住她。若不想被人所知,也没人能摘得下她的面具;就算是潜入,以她的修为可以轻松逛遍城主府而不被府中任何人发现。
“还是年纪小啊。”观画蝶幽幽一句,心中感慨。
对于槿风的角,她一直抱有歉意。弱小是罪呀,更何况还是异族,当时她也没想那么多,当时就算想了又如何?一方帝君对于她这位四显衍圣来说实在弱不堪言,无异成人手中任意拿捏的鸡仔。
奈何奈何造化弄人,谁能想到立下死仇的二人,日后居然以姐妹相称,还能盖同一张被子、睡同一张床。
想到这就一定能想到穹有道,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倒是希望木槿永远长不大,永远学不会那一套。”观画蝶昂首望月,幽幽一叹,“可惜,那一套不用学。”
槿风颔首,她身为一方帝君,也身为曾经的受害者,她深知其中的无奈。她为封帝境帝君虽未入逍遥仙境,却得一方逍遥自在,那就是属于她的一方净土,只是属于她的,她不能保证对别的生灵来说也是净土,可能对别的生灵来说,那是地狱。
大家都是生物链上的一环,修为越高便站在生物链的越顶端。在槿风的那片区域上,她站在了食物链的最顶端,那是只属于她的净土。
直到天降衍圣,对于封帝境的她来说无异天灾,就如一座大山将她从食物链的最顶层,一点一点压到了最底层,曾经的一方帝君,被无垢境的哮月狼欺负到毫无还手之力。
洗筋伐髓,污垢先天。步凡境到先天境中间所隔境界数量,跟先天境到封帝境中间所隔境界数量是一样的。
“哎!”观画蝶再次叹气,声音之中有一丝小侥幸,“幸亏穹有道不在,不然又要大谈本心了。”
观画蝶话音刚落,耳边便响起了穹有道的声音,“嗯?才一刻钟不见,小蝶姑娘就想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