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梁允儿的神色不大对劲,袁宏立即将书信拿过来,照念道:“六弟,顾西峰的伤情突然恶化,已不治身亡,常长老的情绪几乎完全失控。以防顾家对你不利,我劝你还是远去他乡避避风头。另外,明日将要重新举办选拔赛,请将消息转告梁师妹——南宫绪。”
皱着眉头,他用生火技把书信点着,并将灰烬吹了个七零八落,寻思道:记得陆冰冰曾向常欢打过包票,说只要顾西峰能醒来说话,他定可在两个月内完全康复。既然顾西峰已在昨日苏醒,为何又突然丧命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后,他轻轻抓过梁允儿的双臂,和声道:“师妹,你回去参赛吧。”
“我不回去!说好了陪你回家,我得说话算数。再说,我也不稀罕那个举荐名额,我学驭梦术,只是出于浓厚的兴趣,顶多用它防防身。”
梁允儿挪开了袁宏的双手,侧着身子抬头看天,一只脚一扭一扭的,表面上看起来很生气,却被她那活泼劲儿暴漏了真相。
袁宏闭目思忖着:我们身处峡谷,不能绕道,只能直行,因此,赶回浮梦山,势必得经过杨庵镇。而我们已得罪江家,现在回去等于羊入虎口。算了,就依她的意思吧。
“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快把纸笔取出来,我给四哥回封信,告诉他你已放弃参赛,并让师父对你的决定予以理解。”
听袁宏这么一说,梁允儿顿时乐开了花,垫脚吻了吻袁宏的额头后,她将纸笔取出,交到了袁宏的手中。
袁宏将信写好,把它绑在了白鸽的腿上,轻拍着它的翅膀道:“小迷糊,又得辛苦你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白鸽已拍翅离开。
听闻白鸽的名字叫小迷糊,梁允儿十分不解。袁宏告诉她,那白鸽曾误入酒坛中,得救后,竟闹出了许多笑话,比如,误闯镇里的李沐婉家,趁着她在洗澡,偷啄了红豆粒,结果差点被捉住。从此,小迷糊的名号不胫而走。
梁允儿闻言,告诫他千万别跟小糊涂学坏。
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已过正午,袁宏心中满是忧虑:听四哥那语气,顾家俨然已有所行动,他们找不着我,大可能会到我家里寻衅闹事,毕竟常欢的手中有我详细的入学材料,想找到我家再简单不过。爹的拳法虽然很好,可他一点也不懂法术,万一遇到高手,就怕他应付不来。不成,我得在天黑前尽快赶回家,好让爹娘有所防备。
来不及告诉梁允儿自己的内心想法,袁宏拉起她直奔前方,连走带跑,一路上丝毫不敢停步,更无心欣赏山野间的原始风貌。
袁宏的家乡是个很不起眼的小山村,位于杨庵镇正南方六十里处,名叫袁家村。据说曾有一条青龙绕着村寨盘旋数圈,因此村子又得名卧龙岗。
连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俩人终于抵达村口。此时,太阳已经斜挂山头,整个村子看起来红扑扑的,像刚被油漆涂抹过。在脚步声的惊扰下,一群麻雀纷飞四方,俨然已不记得曾经那撒米相邀的少年。
拐了个弯,袁宏终于瞧见了自己家的房子。房子由青砖砌成,虽跟富丽堂皇丝毫不沾边,可也算整洁清幽,有着浓浓的厚重感。
房屋的前面是个特别开阔的空地,袁宏儿时经常在这里练习祖传拳法。每逢他出错招式,他的父亲都会耐心帮他纠正,从来没有打骂过。隐隐约约,他似乎看到一副慈祥的面孔,此刻正在他的身前挥动着遒劲有力的拳头。
“拳拳刚硬势连环,步步轻随招意酣,杀影委蛇神鬼惧,怒嗔共舞惩巨奸。”
作为新生代拳法,虎愤连环拳整进整出,刚柔并济,泄怒意于拳身,历来追求以刚制刚,先声夺人。
对过往一番回味后,袁宏加快步伐直奔家门。待他走近,竟发现房门被紧锁着。
“咦,奇怪了,在这个时点,爹娘怎会不在家?”
袁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瞟了一眼木门大开的厨屋后,他领着梁允儿快步走了进去。在搬开地面上一片并不十分显眼的土块后,他从凹坑中取出一个小木盒,发现盒子里面竟放有一个长约三寸宽约一寸的玄铁令牌,上面还刻有三个醒目红字——圣主令。
直起身来,他仔细打量了四周一番。锅灶前的柴禾发潮,火炉里的炭火熄灭,看到这些,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见袁宏低头不说话,梁允儿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异常沮丧地抬起头来,袁宏的声调显得很无力:“爹娘已经多日没有回家了,我现在很担心他们会因我遭遇什么不测。”
闻言,梁允儿轻轻搓了搓他的手背,安慰道:“我相信伯父与伯母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就算他们多日未归,也可能去了亲戚或者朋友家啊,师兄你得往好处想嘛。”
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袁宏愁眉依旧:“爹这个人很不喜欢对人多加打扰,娘呢,向来很念家,即使出门在外也会把心丢在家里。所以,就算是走亲访友,他们也绝不会离家超过两天。”
听袁宏这么一详说,梁允儿也不禁担忧了起来。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可见来了不少人。
见情形不对,袁宏一把将梁允儿给扯住,钻进了厚厚的柴堆中。他屏住呼吸,生怕被屋外的人给发现。
“敢害死峰少爷,定要拿贼小子全家的人头来祭奠!”
“对,男人全杀,女人全奸,一个也不放过!”
……
伴着一阵叫嚣,脚步声越来越近。
“诶,明明是晚饭时间,这小子的家里怎会铁将军把门?他的爹娘该不会一早就闻得风声,逃跑了吧?”
“进厨屋看一看有没有做晚饭,就知道他们是否逃跑了。”
一格外粗犷的嗓音逐渐向厨屋靠来,同时还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声。
袁宏从柴堆里撩开一个狭缝,透过狭缝张望了下,只见一名浓须大汉正在盯着家里的锅碗瓢勺仔细瞅。
“娘希匹,还真让这家人给逃了!咱们现在回去请示,要不要采取更有震慑力的行动,兄弟们走!”
浓须大汉对着屋外失望地挥了挥手,走出了厨屋。
袁宏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将悬起的一颗心放下,琢磨道:看来,顾家并没有抓走爹娘,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瞅了瞅手中那来历不明的玄铁令牌,他灰暗的目光中似有一丝萤亮。
轻轻扒开柴堆,他拉着梁允儿一同钻了出来。
看到梁允儿脸憋得通红,袁宏十分不解:“你怎么了?莫非被刚才那伙人的阵势给吓倒了?”
梁允儿很生气地撅着嘴巴,并把身子背了过去:“还说呢,你刚才死死压住人家的胸口,使人家不能吸气,如果那伙人再多呆一小会,我就活活憋死了。”
“哎呀,都怪我一时大意,我该死!”
正当袁宏准备给自己赏个耳光,梁允儿一把抓住他的手,羞涩道:“好啦,你也只不过是一时情急,又不是故意的。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万一那伙人杀个回马枪,我们就危险了。”
“听脚步声,那伙人应该是往北走了,我这就带你从村子的南出口离开。”
顾不上多说,袁宏立即带着她直奔南出口。出了村子,俩人停下脚步,商量着接下来的去处。
袁宏的本意是想让梁允儿绕道回学院,而梁允儿却想回长阳城看看她的爹娘。袁宏实在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走百余里的行程,便要求陪她一起进城。由于顾家同在长阳城,梁允儿担心他此行等于羊入虎口,不敢表示附议,可若就此与他告别,她又有些不舍。
不过袁宏倒并不这么想,在他看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顾家人就算挨村挨寨搜,也绝不会把长阳城作为重中之重的搜寻地。
见自己已无法说动他,梁允儿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二人调头向东,匆匆上了路。这条路是前不久才修好的官道,异常宽敞,由于路基是夯土,且近日没有下过大雨,所以走在上面还算比较舒坦。
那抹殷红色的夕阳轻抚着袁、梁二人的脊背,像在给他俩间的脉脉温情添热。湛蓝湛蓝的天空浮动着一块块的白色云朵,它们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若仔细去看,便会发现,那云絮在空中飘动,就像置身于轻纱般的美梦,使人远离烦恼的困扰。
还没走多远,天色已晚。就算星夜赶路,他们也难以在天亮前到达目的地,鉴于此,袁宏便提议先露宿一宿,梁允儿微笑着答应了下来。
从田野间拾来一堆干柴,袁宏生起了一堆篝火,而后他猎来两只野兔,经过处理后,将其支在架子上,用篝火烤了烤。
经不住喷香味的诱惑,梁允儿率先享用了起来,不停称赞道:“哇,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如此醇香的野味,师兄你的手艺真好!”
挤了挤眼,袁宏坏坏笑道:“我的手艺还用说么?将来有一天,我会让你见识到更独特的手中绝活。”
梁允儿似乎听不懂,只顾着填充她的五脏庙,连半句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