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从来不会同情弱者,更不会为异乡人停下行进的脚步。
宋巧音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随波逐流地行走在熙攘匆忙的人群中,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反而有了安全感。
因为不认识,所以不必付出感情。没有交付就没有期待,也就不会失望,不会被伤害。
她放松了紧绷的情绪,仔细观察着这座古城。
在一条清静的胡同里,她推开一扇古旧的木门,随着“吱呀”一声,门里人停下交谈与手上的活计,目光都望向门口。她不喜欢这样被很多人注视,却也硬着头皮装成无所谓的样子。
这是夏末的午后,空气里是干燥的热,顿时成为焦点的她,决定要把头发剪短。她问里面拿剪刀正修剪一颗光头男人长胡须的大叔:“请问剪短发多少钱?“
大叔打量她的脑袋像打量一件待打磨的零件,随后给出价格:“30。”
“这么贵?”她们那里剪发才8元。京都的剪子是金子做的吗?
大叔笑眯眯地:“贵是因为我剪的比别人好。”
“我不需要剪多好,就想把头发剪成个板寸,像陈小春那样。”她指了指墙上挂着一张海报。
“他?你是女孩子,为什么要剪这么短?失恋了?被甩了?”大叔这次对她彻底产生了兴趣,也不剪别人的胡子了,走过来上下打量宋巧音,看到她裹着纱布的右手皱了下眉。
女孩警觉地把手藏在身后。
坐在理发店最里面的角落里,一直翻杂志的男孩听到她的要求,抬起头,看向门口。
门外的阳光在女孩身上泼洒出耀眼的光圈,男孩眯了下眼睛,似曾相识。
宋巧音没回答大叔的问题,转头推门出去。
身后大叔追出来:“丫头,你回来,我给你优惠,保证剪个比板寸漂亮的发型。“
宋巧音在胡同里撒丫子跑起来。一直跑出胡同口,才停下来大口喘气。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那个突然要给她打折的大叔,令她全身紧张,像是一只从猎人的铁夹子下逃生的小兽,已然成为惊弓之鸟。她不接受任何人给的好处。
理发店里的客人嘲笑大叔:”你一看就不像好人,瞧把人姑娘吓的,打折都不剪。“
大叔手中的剪子在指间转出几个花样,然后又开始在青年人的胡子上咔嚓咔嚓起来。
他叹口气:”这丫头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人不大,一脸的防备。跟我刚来京都时一样。我正想着收个小徒弟,瞧着合适,哎,谁知她吓跑了。“
“人家还是学生呢,跑来给你当学徒不上学了?快别耽误人家。”
角落里的男孩站起来往外走,大叔叫他:“小余,你去哪?不剪了?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我有事,下次吧。”
余白走进阳光里,向胡同两头看了看,选了个方向离开。
想不到隔了不到几个小时,余白又见到了那个要剪板寸的女孩,这一次,她已经按照自己的想法把头发剪的非常短。右手似乎受了严重的伤,裹着厚厚的纱布。
从后面看过去,就像个男孩子。
不过,她转身后,少女的曲线就暴露了她的性别。
女孩看向校园的目光里透着强烈的渴望。他觉得很有意思。
站在国防大学校门口的宋巧音并不知道看风景的自己,也在被别人欣赏。
她看着向往已久的校园,默默地给自己打气。身高条件够了,体重不能超标准体重15%。再努力一下下,她也符合标准了。唯一的遗憾是她的手。不知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学习成绩。
站在校门口,虽然不能走进这所向往已久的校园,但是她却在凝视注目中默默汲取了力量。
她不知道别人如果遇到自己这种情况会怎么样,也许会无所谓,也许会从此一蹶不振。而她,却想让自己尽快从这场糟糕的境遇中脱离出来。
她要做到经济学家常说的及时止损。
她要变得很强大。不再依附于任何人。
她在校门口伫立的近两个小时里,逐渐理清了内心的那团乱麻,重新树立了斗志这种可以让人打鸡血忘我拼搏的东西后,准备离开。
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她转身要离开的那一刻,马路上有一辆绿色吉普车叫嚣着横冲过来。
她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在第一时间回头抱住刚才在她面前照相留念的一个小姑娘。就地一滚,躲开了吉普车。
那辆失控的车继续向前开去,一路上撞翻好几个人。包括给小姑娘照相的母亲。
前一秒还祥和欢乐的校门口,下一秒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到处是哭喊声与求救声。在一声巨响后,肇事车辆终于熄火。
所到之处一片血肉模糊。
宋巧音紧紧搂着怀里的小女孩,不敢让她去看身后的那片惨境。
余白在救人的过程中也受了伤,他与宋巧音被安排到同一辆救护车上。
一直被惊吓成木讷呆滞的宋巧音突然反映过来,推开救护车的门要下车。
“我没事,让更需要救治的伤患上来吧。”她对送自己上车的护士恳求道。
护士额头都是汗珠,眼睛红着,白色的护士服上面全是血。
“放心吧,你是最后一个上车的。”护士劝她上去。
她这才发现自己救起来的那小女孩不见了。
“人呢?那个小姑娘呢?”她突然哭了出来。
余白的大手伸过来,一把把她拉回座位,告诉她:“我看到那个小女孩被她爸爸带走上了另一辆救护车,她妈妈在那辆车上。”
宋巧音这才看见车里还坐着另外一个人。腿上渗着血,护士更给他包扎。
余白觉得眼前这孩子一定是吓傻了,提醒她道:“你也受伤了,看看你的手。”
宋巧音低头,右手上原本白色的纱布不知什么时候被鲜血浸成殷红色。
护士给余白包扎完,过来解她手上的纱布,一圈一圈纱布绕下去,露出破裂开的伤疤。
护士遗憾说道:“你这只手恐怕要留疤了。而且缝合线裂开,皮肉没长好,待会儿回医院大夫会把你的腐肉清理掉,缝合后让它重新长上。”
余白看得心惊,瞧着一言不发的女孩,刚才还在哭,现在却不滴泪也不掉了。
不知她的手是被什么伤成这样的。
估计刚才救人时忘记了医生的嘱咐,情急之下不小心把伤口撕裂了。
为什么她不哭了?不痛吗?
这时,救护车停到医院急诊室门口,车门打开,余白把手伸到宋巧音面前:“小妹妹,能扶我一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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