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巧音从小是个胖丫头,不爱说话,看着性子温顺,骨子里却倔得很。做事向来蔫有主意。不过,她很少和他顶嘴,可以说从来没跟他大声说过话,除了那一次。
他以为自己生的女儿可以任由自己摆布。没想到这孩子胆大包天,竟然背着他策划了这么大的事。
也怪他当时太大意,拿到钱后贪图享乐,每天早出晚归,喝的醉醺醺的。连她考上什么学校都不知道。
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平时安静的跟个小兔子一样的闺女,竟然能偷拿户口本私自改掉名字,办身份证,申请护照,没有到考上的大学报道,反而自己偷偷办理了出国留学的手续。
从此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现在见到她本人,才明白这么多年找不到她的原因竟然是整容了。
当然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大笔钱。虽说那笔钱的来路令她愤怒,用起来她却不含糊。
想到这儿,他又是一阵恼怒。
“我不住这儿住哪?住大街上?你让你亲爹住大街上?钱都让你拿走了,我现在身无分文,你必须养我。”
“那钱是你的吗?那不是拿我的命换来的?我凭什么养你?卖女求荣的人就应该死在大街上。”
严妍红着眼咆哮,换来宋国立一边一个结结实实的大耳光。
“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她顺势倒在沙发上,眼冒金星,双耳轰鸣。她想,不如就这样死了吧。死了就不用面对这一切了。年少时一直缠绕着她的那种沮丧感,再一次扼住了她的的喉咙,令她喘不过气来。
眼前一幕被正抱着袅袅进来的赵姨看见,她拿钥匙的手吓得抖了抖,钥匙哗啦掉到地上。
袅袅看到妈妈挨打,哭着要挣脱赵姨的怀抱去找妈妈,帮妈妈打坏人。赵姨不敢松手,捞起地上的钥匙转身跑了出去,顺手把门锁上了。
她哆嗦着掏出手机报警:“我家进坏人了。要杀人,快来救命。”
警察来得迅速,还要继续无理取闹的宋国立被带到了派出所问话,严妍从赵姨手里抱过孩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是该夸她把自己与“坏人”锁屋里救出袅袅的举动明智,还是该提醒她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能不能别锁门,也给女主人留条生路。
赵姨察觉严妍眼神不对,嗫嚅着想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几句,严妍拍拍她的肩,摇摇头嘱咐道:“帮我照顾好袅袅。”转身跟着警察出了家门。
严妍跟到了派出所。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吓唬吓唬他就好了,真要是把人关进去,她也于心不忍。
看到录笔录的民警,严妍不由苦笑。林树翰带的徒弟,就是上次为自己录笔录的那个。
“真巧啊。又见面了。”小民警冲着她笑着打招呼,露出一口白牙。
严妍笑不出来,她可不想见一次又一次,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还好,幸好林树翰不在。不然估计瞒不了余家了。
她突然想起苏晴提醒过自己,流年不利,不如去拜拜菩萨。
她不相信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却又觉得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命运的捉弄。
小民警听完严妍的口供,又去问宋国立。
他一点没好奇为什么自己的女儿不跟父亲一个姓。
他在派出所见多了这种家庭离异孩子改随母姓的事。他只是很生气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女儿下这么重的手。
严妍挨打的脸肿得老高。没记错的话她刚刚失了孩子,应该静养身体才对。什么样的父亲会这样不讲理。下手也太狠了。
他只和宋国立聊了几个来回就已经明白了严妍为什么挨打。
这男的简直是个混蛋。
有这么一种人,明明自己做错了,还要把所有错推到别人身上。永远认为吃亏的是自己,做错事也是别人不好才造成的。
小民警最恨这种人。
他利用职务之便,狠狠地给宋国立普及了一遍法律常识。又顺便吓唬他,如果再去严妍家闹事就要蹲局子吃牢饭。
宋国立起初还不服气。等见到民警把几个打架斗殴的小混混铐在暖气片上,要把他跟他们一起送看守所时,他终于闭嘴了。
“打人犯法,打自己闺女也不例外。要不是她不追究,你就直接进去了。”小民警录完口供,让他按了手印离开,临了又嘱咐:“别去惹事了。人家还保留追诉权利呢。”
宋国立没明白追诉是怎么个意思,他不敢回严妍家,但是他得找带他来的人。
那人说他来了就有好日子过了,好日子呢?闺女把自个都送局子来了。钱没捞着不说,马上要露宿街头了。
这事没完。
这世上有一种麻烦叫“别人不想你好过”。
严妍从派出所出来,一直在琢磨到底是谁把她的地址给了她爸宋国立。她躲了他十多年,麻烦还是跟来了。
亲妈是绝对不可能出卖女儿的。她知道,除了她,最恨宋国立的就是她妈妈了。
记得小时候,他一有不如意的事,回家就甩脸子。家里的气氛总是随着他的心情而变化。他高兴全家就都好过,他要是不高兴,她和妈妈常常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句话说错了,惹得他掀桌砸凳。
有时他在外面喝了闷酒,回家就打她和妈妈。
妈妈是个瘦弱的女人打不过他,只能把她护在怀里,把自己的后背留给丈夫,任他去打,只要别伤着孩子。
严妍很害怕他,听到他的声音,她整个人都是慌的,慌得她常常胃疼。
她不想再这样过下去。小小年纪的她,开始谋划着要反击。
有一次,他又喝醉了酒打妈妈,妈妈把她关到房间,堵住门不让他进去打她。
她在里面听到妈妈挨打时的哭声,胃又开始痉挛。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自己,那么可怜又那么可悲。难道要一直这样软弱下去?难道只能被这样欺负的活着吗?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打开门,手里死死攥着藏了很久的水果刀,疯了一样向打人的爸爸刺去。
那次,她被妈妈拦下。刀却划伤了自己和妈妈。
打那起,不知是宋国立喝醉了忘记这一幕,还是被女儿的歇斯底里、不顾一切吓到了,他没有追究这件事。消停了好长时间。
后来,他失业了,又开始折腾家人,妈妈怕女儿做傻事毁了一生,刀剪利器都藏了起来,处处防着她。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彭家人出现。彭战的爸爸给了宋国立一份工作,还借钱给他,帮他买了新房子,与彭家做了邻居。
从那以后,宋国立心情变好,很少再对女儿发脾气,也很少动手打人了。
当时,她以为遇到彭家真是件幸运的事。现在想来,那是从一个噩梦掉入了另一个噩梦。
妈妈和宋国立离婚后,嫁给一个老实人,生了个儿子,过起了普通且安稳的生活。
虽然她后来所有的决定都告诉了妈妈,但她知道,妈妈不会出卖她,把她的近况告诉那个疯子。
不是妈妈,那会是彭战吗?
可是,他看上去一派淡然,不像家里出了什么事情的样子。虽说他家落败了一阵,但现在已经再次发迹。不会需要她了。
难道告密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