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天养,仙胎神骨,修为高深,年少有为,战功赫赫,铁血将军,不苟言笑,温和有礼,仙姿卓然。
这些词汇都是南辰的代名词。
自上古以来,没有哪一个神仙拥有他这样的身世,同时还有着他这样的成就。
见过他的神仙,没有一个不称赞他仙途不可限量。
可是对于南辰自己呢?
从被东岳大帝养育那日开始,他勤加修炼,想要给曾经庇护过弱小的他的夕言一个自由不受欺负的家。
可是夕言没有等到那一日的来临。
从夕言死的那日开始,他便不知道,他余后的生命还有什么值得他去守护,去珍惜,去为之努力。
是九州四海的安宁祥和么?还是这天地间的诸数劫难?
其实他都不在乎,他无亲无挂,自然淡漠非常。
就算世界重新归于混沌又如何呢?反正他孑然一身。
神族与妖族大战之后,并不是他自己选择闭关千年修炼。
实际上,他是厌烦了这诸世间的种种。
一念之差,成神成魔。
南辰其实是无所谓的,可是东岳大帝在乎,东岳大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手教养出来的他,因为厌烦了这世间,便心生颓然堕入魔道。
所以,东岳大帝亲自将他送入玄冰谷,让他修身养性。
他同意了,就算是感念东岳大帝对他的教养之恩吧。虽说这教养之恩早就随着夕言的死,消散了大半。
出关之后,他本以为,这往后的余生,他只需要做好他的巡天将军,只需要在九州四海需要他以身殉劫的时候站出来。
可是他没想过,他的生命中会出现她—莫七。
莫七于他而言算是个变数。
南辰犹记得第一次看见莫七的时候。她在自己家府门口跟鹤童理论。
见到自己出来,她眉眼带笑,秀眉微扬,不知是不是因为突然看到自己有些紧张,她舔了舔嘴角,巧笑倩兮道:“我叫莫七,不如咱们先交个朋友!”
南辰有些疑惑,眼前的少女,凭他如何回忆,都确信自己不曾见过,更何况这等样貌,只要见过一次,任是谁都不可能轻易忘记。
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说什么要和自己交朋友?他心中疑惑,他一向是一个讨厌麻烦之事的神仙,这些客套虚假的交际,他从小时候就觉得多余。所以,他转身离开,头也不曾回过。
可是为什么她只是淋了一场雨,而且还那么拙劣的演一出生病的样子,自己就会将她留在府中?
南辰仔细想想,不是没有她绝色之姿的原因的。
他后来的时候想,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在心里承认过,莫七,确实很漂亮。
不,更加确切的应该说,九州四海漂亮的女神仙他也见过许多,或端庄持重,或清丽婉约,或灵秀清隽。
但是莫七的样貌,却完全凌驾于她们之上,举手投足,眼波流转,一颦一笑之中尽是风情无限,让人不忍移目。
而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产生不一样的感情呢?
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时她总是笑嘻嘻围绕在自己身边“南辰,南辰”的唤他的时候开始?
是她配合自己演戏给东岳帝君,依偎在自己怀中装模作样的“说只要此生能常伴君上左右,便已知足”的时候开始?
还是她在漫山的往生花中对自己说,“我喜欢你,心悦你,仰慕你,想要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的时候开始?
就连南辰自己也不知道。
然而喜欢这种情愫一旦开始在心里萌芽,便不受控制的疯狂滋生,肆意生长。
他第一次开始产生了很多不由自主的情绪。
他因为莫七的欺骗愤怒。
他因为疾风与默契从小相识而嫉妒。
他因为莫七被沐灵打伤而心痛。
他因为莫七第一次起了杀念,他手中的青冥剑再也不是维护九州四海的兵刃,而是想要将她护在身后保她平安的武器。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去面对这些感情,因为这些都是他万年生命中不曾有过的,他觉得很陌生,也觉得心惧。
这种感情使他做的许多事情都不受自己掌控。
他对东岳大帝说谎,说莫七是他的未婚妻,是不是他心底里最深层就那么想过?
他嫌恶别人的轻易触碰,然而莫七对他的一切接触他居然都觉得心生欢喜。
他在丹穴山给她面具,是不是私心不想让别人窥视她的绝色容貌?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莫七的每一件事,都可以轻易的牵动他的情绪,他的心情。
他感觉自己被完完全全的掌握在莫七的一举一动之间。
最初他很抗拒,他不想承认,他只把这种特殊的情愫归结为“主人对宠物的溺爱与喜欢”。
当他得知莫七已经将他忘记的时候,他本以为也没甚所谓。
可是即使他如何自欺欺人的掩饰,还是无法忽略心中的那种惊慌。
原来,被她遗忘,使他感觉到害怕。
午夜梦回,他看着莫七冷着脸对他说,“本殿下从未记得过与南辰神君有过什么。”每每惊醒,他都觉得胸口处像是什么人的手在用力撕扯着他的心,让他的全身都如堕冰窖,四肢发寒。
慢慢的,他开始明白,一个主人对一个宠物再多的宠爱,也不会到如此程度,甚至到愿意将命都交给她的地步。
他开始正视自己对莫七的感情,原来,自己已经完全爱上了她,情深至如斯,无法自拔。
意识到这点,南辰居然会开始认命。曾经的他可是从不信命的。
一个神仙如果开始信命,那么他将与凡人何异?
可是一旦看透,自己对莫七,原来是这般想法,原来是这般爱重,原来是这般视若珍宝。
他本以为,他想必是入了魔瘴苦痛难消,却发现,将一个人珍而重之的放在心中,是这般满足。
仿佛整个生命都变得充盈起来,他的漫漫余生再也不是无欲无求的神仙,再也不是俯瞰天下的神君。
他变得多了许多情绪,而这些万年来不曾有过的情绪,全都是因为一个少女。
她在自己心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身姿曼妙,盈盈而立。
他想,也许莫七就是他命中的劫数,避无可避,可他却越来越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