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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眸眸从山上狂奔下来。
暴雨让山体表面一片湿滑,黑暗也好像越来越深,山林中他好多次滑倒又马不停蹄地爬起来继续奔跑。
击败毛国景时威风八面的枪神,这时候只是个狼狈不堪的泥人。
轰——
暴雨当中奔雷又有了此让人颤栗的交错,他极速奔跑的身形忽然顿住,藏身在了一个梧桐之后。
就在他身下十来米的位置,好几位考生在往山下追去。风雨雷电当中他听不清他们吆喝着些什么,可是一路下山到这里,他都很少发现这些考生们的身影,难得遇到几位却是急匆匆地往下,这便代表着情况和他原本所设想的有很大的不同。
他心中本来的那份不安之感顿时更加强烈起来。
“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他深呼口气,顶着暴雨转换了路径,避开这群考生,接着朝山下冲去。
此时的他还有这群还在搜寻着马莹踪迹的考生们,对于这场考试中的生死和伤势已经不是处于虚幻状态,而是和现实生活没有二般这件事,一无所知,但是王眸眸的潜意识中的这份担忧,却是浓郁到了极致。
“一切平安!一切平安……”
此刻,王眸眸心里最挂念的那个女孩,就在静静地躺在山麓下。
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身躯,在暴雨的冲刷中本就严重失血的身躯像是面粉那般松散,高高的水草和溪流的掩盖,也让她看起来像是真正的死尸。
她的呼吸,在慢慢走停。
……
一位被暴雨冲得头昏脑涨的考生,跑到这里来小解,一路追到山下都没有找到那个女孩的身影,想来她人已经跑不见了,他心里也没再打多大的希冀。
舒爽了后,他的脚步忽然踩到了某个松软的东西,被绊了一跤,整个人顿时就栽倒到了水泊当中,慌神之下爬起身来才发现,就在这水流里面居然躺了个人!
拨开水草一看,就是他们一直在搜索的那个女考生!
“人在这里!”这位考生没有反应过来这位考生已经重伤成了这个样子,正常情况下应该被淘汰才对的这件事情,连忙呼喊起了他的队友们。
“在那边!”很快,十多位附近的考生就围拢在了这片斜坡下。
可能是因为大雨冲得人大脑空白的缘故,都没有人想起来这场考试原本的规则设定,没有去思考这位女考生已经重伤成了这个样子怎么都应该被玄卡阵的保护机制强行淘汰才对,而是条件反射地觉得她应该还没有死亡。
女械师谷心从人群中钻过,一头黄色瀑发被暴雨冲得贴在了头皮和脸上,让她看起来更加的狂野。
她低头望着被暴雨加持而变得湍急的溪水中,这位中了一箭,身上更是血肉模糊和尸体没什么区别的考生,知道她的生命还残存瞬息,湿漉漉地眉梢死死地蹙了下来。虽然是女儿身但是做起事情一直都非常像男生的她,没有半点犹豫,腰间那把手枪掏出来,直接对准了马莹的头。
这是考试,而且他们之间有梁子结下,那么她当然不可能心慈手软。
雨水在黑洞洞的枪管边缘滴答而下,而只要她扣下扳机,马莹就会被淘汰。
事实上,距离死亡也只有数步之遥的马莹,却是会在他们的一无所知中直接迈上奈何桥。
“谁敢开枪!”
“谁他妈敢对她下手,老子杀光你们所有人!”
就在谷心准备面无表情扣下扳机,甚至她的食指都微微回扣的时候,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格外磅礴的怒吼,转头之后才看到,王眸眸举着那把黄色有若虎豹的弹魂之眼,瞄准了他们,从密林当中踱步而出。
而他怒目圆睁的模样,也像极了一头凶兽。
脚步虽然在挪动,枪口却像是死死地固定住了那样,一动不动地瞄准着谷心。
他的出现,让所有考生的眉头顿时全部惊愕地上挑。
因为他们都明白这个胖子刚才是在与谁对决,既然他出现在这里,那么刚才那声枪响,便是证明着两位枪手之间的对决,胜负已分。
械剑……输了?
王眸眸的目光落在了马莹的身上,面对毛国景时身体都没有半点胆怯的他,这时候焦躁和担心到了极致,倾盆大雨就像寒冰那样浇打在自己的身躯上。
马莹此刻的状况,和大阵的反应都不正常。其余考生们因为年轻而想不明白,或者说不敢去想的可能,这个时候在他心里经过短暂的推理和自相矛盾的假设排除之后,他便明白,这场考试,已经不是什么考试。
“马莹……寒续……”
他的眉头不停地在跳。
……
……
本来只是因为厚重到像是大地那样的云层遮挡住阳光而暗沉的天色,这时候也自然地走到了迟暮时分,自然规律让彻底的黑暗开始慢慢地逼拢这片已然没什么生机和希望可言的土地。
环形山外,已经没有了考生还活着。
郭子悦的身体,也已经变成了一地的白骨。
这里,还散落着大片的白骨,几十条夫妻蛇,在将他们的身躯完全地舔舐干净,然后不紧不慢地爬完山壁内部。
“好可怕……好可怕……”
环形山内,影飞羽坐在地上战栗着,像是个惶恐不安到了极点的小孩,不断地舔着嘴唇上的雨水。他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地无助过,无助到他明明还有战斗的力量,却是没办法爬起来战斗……
白琉衣咳着鲜血,趴在溅射着雨花的积水中,抬起了头。
没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她原本人见人心动的倾国之姿,裹满了泥水,而其中还有殷红从她的伤口当中沁出来,模样分外凄惨。
在压榨精神力的使用玄卡之后,她昏迷了瞬间,只是瞬间,但是她又感觉好像昏迷了数个小时那样漫长,精神恍惚。长长丽丽的睫毛上挂满了雨水,眼睛里面也都是水渍,让她看到的画面模糊不已,只是能够隐约看清,还有几十位考生在这片仅存最后一丝光亮的天空下,坚持着最后的坚持。
龚从龙的眉心裂开道剑形的伤口,此刻也被泥水所淹没而污染。他艰难不已地撑起自己的身体,从泥水当中艰难地爬出来。
王古龙咳嗽着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此刻的景象只剩下惨烈,和悲壮。
“我们赢了么?”他吐出嘴中的泥水,一剑之后身体也被完全抽空的他,没有了往日半分的霸气,只像是面对危机时候,抱着最后一根稻草的平凡人,眼中全是茫然和渴望。
“啊——”
又一位考生在惨叫当中倒了下来,然后被王蛇蚕食。
夫妻蛇潮的进攻速度已经放缓到了极点,但是却并没有停下来。
王古龙的眼睛并没有放在这些蛇群身上,而是死死地看着在蛇群当中的那尊庞然身躯。
它要是没有死,那么今天的局面就不会有本质的改变。
王蛇巨大的身躯,躺在那里并没有动弹,而就在它的身躯侧面,有道狰狞地伤口,里面,正在不断地冒出绿色的鲜血来。
王古龙感到狂喜。
“我们赢了?!”
一条夫妻蛇,爬到了白琉衣的脚边,两只脑袋对着她人人都想一亲芳泽的小腿咬了下去。
疼痛感混着蛇毒的麻痹感,在瞬间便从她的小腿上扩散。
白琉衣这时候连对付这条小蛇的力量都没有,心中绝望到了极点。
不只是因为寒续没有出现,和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还因为她比起王古龙要多了解出了一点,那就是王蛇若是死了,所有的夫妻蛇都不能再动了才对。
这些夫妻蛇还在不断地战斗,便是说明了,王蛇还没有死。
他们输了。
就在下个瞬间,王古龙眼中所有的喜悦之色就好偌被冻僵的水那样凝结,然后又摔碎。
大地颤动了起来,这头好偌诞生与黑暗之中也游刃于黑暗之中的巨兽,身躯轰然间开始重新翻正,而后仰头。
侧身这道巨大的伤口中,有鲜血在不断地流出,然而很明显却并没能伤到它的脏器,只是略微破开了它的表皮,而即便是破开的皮肉,也在迅速地痊愈。夫妻王蛇之间永恒***产生出来的分泌物,滋生着他们身躯的生长,而这也是它们之所以能够如此强大的主要原因。
王古龙心中的绝望,沉到了地心。
“吼——”
两颗蛇头对着环形山中央的人类发出了傲慢和愤怒的嘶吼,他们彼此之间充斥的雨线,全部震断成了细细的水珠飞散向了四方。
“嘶嘶嘶嘶嘶——”
所有的夫妻蛇口中再度爆发出来狂鸣,密集的夫妻蛇群也陡然间再发出来恐怖的鸣叫,在王蛇倾倒之中而有片刻安宁的狂蛇们,此刻再度汹涌开来。
残存的几十位考生们已然虚弱的身影,开始哗啦啦地倒下。
就像电影落下了最后的帷幕。
白琉衣闭上了眼睛。
考生们风雨中缥缈但是刺心的惨叫身中,跪在地上的龚从龙将自己的额头埋在了黄泥水里,哭泣着,颤抖着。
王古龙的手掌,也在不断的抖动,往日握剑喝令四方,威风八面的他,这时候却是连身下的一把黄泥,都没法稳定地握住。
“哈哈哈哈……”王古龙忍不住自我讥讽地大笑起来,笑得泥水流入了他的肺中,嘶声咳嗽,也依然不愿意停下来。
果然赢不了。
果然还是要死在这里。
……
绝望占据了所有人的心。
不只是环形山内硕果仅存然而也将覆灭的这些位天才考生,还有外面的大批虚门人。
看起来只是他们在战斗,但实际上,这场战斗的参与者远不只是他们。只是他们外面这些强大的虚门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为他们着急,却是对内里发生的一切无可奈何,对结局,也无力回天。
杨森不忍再看,转过了头,泪水婆娑了他的眼。
虚门整个可以观看考试进行的老师们,肃穆之中也满是痛然。
在学生面前总是装作冷静,实际上心里却还是一个普通女性的老师袁菲,更是忍不住在招生大殿当中痛哭出来。她最喜欢的天才学生徐先娟站在她的身侧,同样绝望地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招生大殿里面的景象很凄惨,就连那些没有半秒钟松缓的玄卡系的老师们,此刻也都颓然地坐倒在了地上。
杨智也苦笑地瘫软在地。
他们还是失败了,失败得彻彻底底。
徐先娟透过二楼的窗户,隐约间看到这座大殿门口处,一位生长着一头先天蓝色头发,皮肤白皙,和他们汉王朝人截然不同,穿着虚门中最高荣誉的红色作战服的男生,走了进来。
年纪轻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却让许多老师,都为之失色。
徐先娟微微讶然,因为他没有想到,他居然也会特意赶来这里,眼中随即便是一抹并不明显的仰慕暗暗流露。
同样是学生身份,能够进入到这里的学生,都只有那么几位,这一位让徐先娟都感到望尘莫及的学生,便是虚门这几年最传奇的学生——霍尼格。
霍尼格天蓝色的眼珠里,却并没有什么悲痛之色,只是好奇地看着大殿中央的投影,环起了双手。
徐先娟也随之看去,而后她的眼睛,不禁愕然地瞪大。
……柳叶在微笑,棋盘上的棋下到了真正尾声,他落下了最后那颗子,棋盘中这条挣扎了好一会的大鱼,终于成功地被他杀死。
一片落叶落到了他的肩头,他微微掸开这片叶子,望着坐在对面的王白虚,缓声宣判道:“你输了。”
王白虚凝望着棋盘,咬紧了嘴唇。
压抑至极场间,站在远处山线上将他们团团包围的老师们,却是全部豁然抬起了头,口中也爆发出了声声令人意外的惊呼,这片在悲痛中肃穆的场间,好像是某位天神突然在这里点了个炮仗。
柳叶的后背像是有根刺扎了过来,又好像是被屠夫用刀背猛砸了后背的鱼,略显佝偻的身躯竟是豁然地挺了挺。
王白虚眼睛微亮,一拳砸在了棋盘上,黑白子唰啦啦地飞舞了起来,而后滚落了一地,在这片土地上无情地滚动着。
王白虚抬头看着柳叶的眼睛,在场间一片连绵惊呼声中,侧头再望着这投影当中的画面,厉声道:“你赢了一局棋,不代表,你就已经赢了。”
……
王蛇的嘶吼响荡着,音浪撞在山壁上,又回荡回来,所有的水雾都在它的音波之中震荡。
它是最终的胜利者!
在天地的黯然,人类的绝望,王蛇的狂呼当中,它这挺立起来宣判胜负的磅礴身躯,却忽然一颤,这声气势如虹,震慑天地的嘶吼本应还有的那更为震耳欲聋的尾音,更是戛然而止,断在了喉中。
王蛇豁然垂头,望着自己的腹部,随即是惊恐和暴怒。
一道绝无可能出现的力量,正在它的体内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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