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浅是傍晚时候回来的,在知道了莫子玉的遭遇之后,心头一怒,就要去找静瑶郡主跟红娘算账。
莫子玉知道师兄一贯温文尔雅,少有如此生气的时候,心里面既温暖也感动,急忙让小逸将他给拦了下来。
“师兄,别冲动嘛!”莫子玉微微一笑,“此事我已经解决了,我不是个宽容大度的人,不会让自己白白受委屈的,你就不必出面了。再说了,那静瑶郡主行事狠辣,我已经将她得罪了,若是你再去教训她一番,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呢,倒是不值得了!再说了,红娘是木兰的人,木兰如今跟南楚合作紧密,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而耽误了芈梓的事情。”
顿了顿,莫子玉又道:“想要出气的办法有很多,只是我欠芈梓很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不想给他添麻烦!还有就是,我想跟你说,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离开?”容浅的眉头挑了一下,“离开这里你能够去哪儿?”
“前两日不是收到了师父的来信,师父如今在北疆找天山雪莲,我打算去找师父。”莫子玉说道,“我如今也算是孤身一人,没有什么牵挂了,我想要跟随师父悬壶济世,做一个无拘无束的人。”
“若是你想好了,我也不会阻止你,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容浅说道,“你的身子也康复的很快,若是医术能够再跟着师父精进一些,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若是我走了,绿俏一个女孩子留在军营内不安全,所以你的小徒弟,我暂时要带走一下。”莫子玉说道,“小逸会保护我们的,你不用为我们担心的!”
晚些时候,容浅前去给芈梓检查伤势。
芈梓见他一直沉着脸默不作声,动了动肩膀,问道:“怎么不说话?”
“师妹准备走了,此事你知道吗?”芈梓给他包扎完毕之后,退后了几步,抱着手臂问道。
芈梓短暂的沉默了一下,随后点头:“知道。”
“我以为你会留住她。”
“我也想,可是我做不到。”芈梓叹了口气,“如今的情势看上去虽然大好,但是却也有诸多变数,在我一日未成为南楚的王,事情就没有尘埃落定。眼下俞南王虽然众叛亲离,但是占据着京城与皇宫,易守难攻,而各处响应我的起义军,有些是真的想要推翻俞南王残暴的统治,有些则是想要浑水摸鱼,谁能说他们没有私心?更何况还有北夏在虎视眈眈,谁能够担保他们中间没有下一个俞南王,没有跟北夏之间达成某种协议?我看上去是他们的首领,或许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最危险的不是最终的战争,最危险的时候战争之后的事情,”
他咽了口唾沫,又道:“我希望她能够留在我的身边,我需要她,但是我的身边亦是危险之地,我不希望她再陷入危险当中,你可明白?等到一切都真正的结束之后,我会将她找回来的。她受过很多苦,我会好好的珍藏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的!”
容浅点了点头:“我姑且再相信你吧。”
芈梓的眼神 稍微有些冷:“今日她遭遇的那些,终有一日,我会为她报仇的!”
容浅明白了容浅的想法之后,便没有再多过问什么,这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承诺。
夕阳西下。
莫子玉跟绿俏坐在站坡上看着太阳一点点沉下去,一股稍微带这些凉意的风吹着两人的头发。
就在这个时候,她们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欢呼声,绿俏好奇的站起来朝前张望着:“小姐,那里好像……来了几个很漂亮的姑娘。”
“姑娘?”
“是啊。”绿俏说道,“好像被送到了世子的主账内去了呢!这些姑娘是什么人啊?”
“军妓。”容浅冷淡的声音传来。
“军妓?”绿俏惊讶的捂住了嘴,“那怎么去了世子那里,难道世子?不会吧,世子看上去可不是会乱来的人啊!”
“血气方刚的男子,总是有欲望的。”容浅淡淡的说道,顺便观察了一下莫子玉的脸色,“倒也正常。”
莫子玉神 色如常,一点波动也没有,似乎并不关心这件事情一般。
容浅轻轻的摇头,顿了顿又道:“以芈梓的为人不会做这种事情,只怕是那个手下的人自作主张吧!”
“小姐,你快来看!”绿俏兴奋又八卦的说道,“那个凶女人也去了世子那里,想必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了,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莫子玉拉着绿俏坐下,笑道:“别多管闲事了,快些坐下!”
“不对,姑娘,怎么又来了几个女的,也是去了世子那里。”绿俏蹙眉道,“这几个女人的打扮……”
主账内。
芈梓冷着脸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站成一排的七八个女子,蹙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奴家是向将军送来伺候世子的。”一个穿着绿色长裙的女子笑吟吟的说道,“奴家一定会将世子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她们是来干什么的?”芈梓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个时候他的贴身护卫郝鼎上前几步,在他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芈梓的脸色更加的冷了,他冷厉的将几个女子扫了一眼,喝道:“简直胡闹!将她们全部送出去,一个个的穿成这个样子,在军营内晃悠,成什么样样子!”
几个女子吓了一跳,急忙跪下:“是不是奴家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向将军说了,若是世子看不上我们姐妹的姿色,那就留下来做个粗使的丫鬟,或者伺候其他的兄弟。这军营内都是男儿,男儿总归是有些欲望需要纾解的,这正是我们来此的目的。”
“不必了。”芈梓挥了挥手,“回去告诉向将军,别搞这些手段。”
“世子,向将军说,若是世子不肯留下我们姐妹,便是我们姐妹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会要了我们的命的。”那绿衣服女子哭着哀求道,“求世子开开恩,留下咱们姐妹吧!咱们姐妹也都是可怜人啊!”
“你们想要留下,是不是得问问我的意思 ?”一道冷厉的声音传来。
静瑶进入营帐内,冷冰冰的将地上跪着的几个人看了一眼:“你们是军妓?”
面对这个有侮辱性的称呼,几人有些不好意思 又有些愠怒:“算是吧。”
“一群不要脸的东西!”静瑶嘲弄的骂道。
“这位姑娘,请不要这么说话!”那个绿衣服的女子抬眸反驳道,“看姑娘的穿着,也知道姑娘乃是身份尊贵之人,想必出生之后便是锦衣玉食,你又怎么知道咱们这些老百姓的日子?我们不是好吃懒做之人,若是生活所迫活不下去了,谁愿意做这皮肉生意?我们也曾是好人家的姑娘,我的父母每日不辞辛劳的种地,一年到头没有休息的时候,可是连丰收的粮食到手的不到三成,其他的都是被那些庄园地主给拿走了,还有那么多的苛捐杂税,连一家四口都养活不了!去年,我爹一病不起,家里面更是揭不开锅了,我们家没了活路,才将我给买了二两银子,给我爹买药看病!”
说着说着,绿衣姑娘眼中留下了痛苦的泪水:“我们也想有个好的出路,可是老天爷不给我们活路!我被卖给人当丫头,后来又转手被买到了青楼,再又被官兵给抢到了军营内。我这一生我没有选择的,我们也什么都没有做错!我比不上你清白高贵,但是姑娘也不必那么侮辱人,同是女人,你应该体谅我们的难处的!”
“你们也配谈清白?你们也配谈尊重?”静瑶呸了一声,“我若是落到了你们这地步,早就一死了之了,说到底,你们还不是贪生怕死!算了,你们这些人又懂什么叫做气节呢?跟你们说也不过是白费口舌而已!”
芈梓沉默了一下,说道:“你们都留下吧。”
“芈梓哥哥!”静瑶不满的吼道。
几个反应过来,急忙谢恩:“谢世子愿意收留。”
“我不许,我不许这些肮脏的女人留下!”静瑶开始无理取闹,“芈梓哥哥难道连你也被她们的美色所惑?”
“肮脏?”芈梓抬眸冷冰冰的看着静瑶,“她们都是南楚的子民,她们什么地方肮脏了?”
“她们可是妓女啊,难道还不够脏吗?”
“脏的难道不是那些贪官污吏,脏的难道不是那些地主豪绅吗?”芈梓冷声说道,“她们是南楚的子民,但是在南楚却活不下去了,而我是南楚的世子,对于百姓的疾苦却不知晓,我将来有何面目成为南楚的王?不仅仅是她们,不知道还有多少的家庭还食不果腹,不知道多少家庭还在卖儿卖女,一想到此,我便心痛不已。”
他沉眸看着帐篷内的人,眼神 越发的坚定:“南楚现在正在最艰难的时候,最黑暗的时候,可是我坚信,南楚即将迎来光明!我要让南楚的百姓都能够吃饱饭,都能够过上太平的日子,这也是正是我们战斗的目的!我们要的不是荣华与权力,我们要是的是通过我们得到权力,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
芈梓说完,帐篷里面的护卫们热血都被点燃了,就连那几个女子也是眼含热泪。
绿衣女子盯着芈梓,郑重的给他磕了一个头:“奴家代替全天下受苦的百姓给世子磕头了!”
“你叫什么名字?”芈梓问道。
“奴家商小小。”
“你很好,不自轻自贱。”芈梓说道,“你是对的,要记住,你们虽然跌入了泥坑,但是不是你们错了,是这个世界错了。你们现在爬上泥坑了,你们跟我们是一样的。”
商小小感激又激动的磕头:“奴家谢世子理解!”
“郝鼎。”芈梓唤道,“带它们出去吧,好生安置她们……就将她们安置在火头营吧。”
“是。”
“啪啪啪!”
一道掌声传来,随后只见着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入内,她赞赏道:“方才听了世子的一席话,实在是让人佩服!世子果然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是那些凡夫俗子庸俗之辈!”
静瑶听了她最后半句话,以为是在讽刺自己,立即不悦的喝道:“你是谁,敢擅闯进来!”
芈梓看着进来的女子,身材高挑,神 情冷厉,看不出年纪,只觉得她有几分眼熟,想了想,忽的惊喜的唤道:“姑姑!”
姑姑?
难道这一位便是先王唯一的妹妹,乐颐郡主?
乐颐郡主也是个传奇人物,当年西魏强压,她便被嫁到了西魏和亲,成为了西魏的一位王妃。
后来南楚与北夏结盟,共同抵抗西魏,这位乐颐郡主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可是她也是一位列性子的人,知道了自己在西魏的困境之后,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就回到了南楚,与丈夫断绝了一切的联系,随后驻扎在边关,抵抗西魏。
后来,南楚与北夏合作进攻西魏,在先王被杀,知道俞南王谋反之后,又四处游走说服大家一起反对俞南王,为芈梓现在势力的壮大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位郡主前去和亲的时候,芈梓也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如今再一次见到,曾经里面的那个时常抱自己的人的面目已经变得十分的模糊了,不过这一股熟悉的亲切感依旧。
姑姑,他现在唯一的亲人。
芈梓立即起身,几步便跪在了乐颐郡主的身前:“芈梓见过姑姑。”
“快些起来吧。”乐颐将他扶了起来,“好孩子,快让姑姑看看你,想当初你还是一个小不点儿呢,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可是姑姑还是以前的样子,一点都没有老。”芈梓说道,“我回来之后就知道姑姑做的那些事情了,我很感谢姑姑,若是没有姑姑,也就没有现在的我!”
“都是你自己的功劳,我也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乐颐淡淡的笑了笑,她转眸扫了一眼静瑶,语气之中带这些冷意,问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