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东西要出来时,林阮阮突然指着柜台上的收音机。
“爸爸,我想要那个。”
林红绣看到林阮阮说的是收音机,便说道:“不行,要那个做什么啦!”
林红绣虽然知道家底厚,但是这不代表她就愿意乱花钱,尤其是在她看来收音机这种不能吃不能穿又昂贵的东西,买了就等于是败家。
唐德恺对林红绣说道:“阿阮想要就给她买吧。”
又低头对林阮阮问道:“你晓得这个收音机是做什么的吗?”
林阮阮点点头:“原来隔壁福伯家就有,里面有人会讲话,我可喜欢听了。”
唐德恺宠溺的摸了摸林阮阮的小脸,“走吧,爸爸给你买。”
“恺哥。”林红绣急道,“她只是一时喜欢,这么贵的东西放在家里也没有用。”
“谁说的,平时听听新闻也好。”唐德恺现在一心都是满足女儿的要求,谁的劝都不会听的。
林红绣见没法阻止,也只好跟过去。
但是她却坚决反对买最贵的那一台,林阮阮也不是非要买最贵的,只要能听清楚就行了。
最终唐德恺买了一台美国进口的中等价位的收音机。
木匣子被打了蜡油亮油亮的,上面还有好几个螺帽,售货员说是用来调节说声音和频道的。
回家的路上唐德恺将东西挂在车把上,林红绣抱着林阮阮坐在后面,看起来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虽然唐德恺给林阮阮准备了房间,但是晚上睡觉时林红绣怕林阮阮自己一个人睡觉害怕,唐德恺也想搂着女儿睡觉,于是一致决定还是让林阮阮跟他们睡一段时间再独立睡觉。
唐德恺去老虎灶上提了好几壶热水回来,林红绣在大木桶里兑好了水,让林阮阮进去。
在谢太太家租住房子的时候,根本没有这样的大浴桶,只能用毛巾擦擦身体。
林阮阮很开心的在里面玩水,林红绣怕她冻感冒却不敢让她在水里泡太久,洗干净后就用干巾抱着抱到了床上,嘱咐唐德恺给林阮阮穿好衣服,自己又去了浴室洗澡。
“爸爸,我可以自己穿衣服。”林阮阮躺在床上正色道。
“爸爸知道我们阿阮很厉害,但是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才可以自己穿衣服。”唐德恺哄到,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细棉布的短裤短袖。
“爸爸~”林阮阮在唐德恺的手里挣扎。
“听话,不然一会儿冻感冒了。”唐德恺捏着女儿的小细胳膊。
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用力把阿阮的骨头捏碎,只能好言相劝。
“阿阮听话,不然就不是乖孩子了。”说着他把衣服从林阮阮的头上套进来。
林阮阮也只能放弃挣扎,认了命的让他摆弄。
唐德恺第一次给小孩子穿衣服笨手笨脚的,可是穿好后却很有成就感,又将林阮阮抱在怀里拿起毛巾轻轻的给她擦拭头发。
林红绣进来时就看到这样的一幕,女儿坐在唐德恺的怀里,唐德恺手里拿着毛巾轻轻的擦拭,嘴里还轻轻的说着什么。
眼睛突然有些发热。
“玉音。”唐德恺叫到,“快上来。”
说着他将被子掀开示意林红绣上床。
林阮阮躺在床上,看看左边的爸爸,又看看右边的姆妈。
觉得暖暖的。
虽然人类只有百年寿命,但是经历的却远比妖丰富的多。
怪不得人间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说法。
林红绣轻轻抬起头看了看,确认林阮阮已经入睡。
“恺哥,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她轻声问到。
之前的几次相见,他们都没有时间好好的说说话。
“当年我被追杀受了伤被红党救走,昏迷不醒了两个多月,等我醒来请求他们去救你,他们却说已经找不到你的踪迹。”
唐德恺一只手枕在脑后小声的说道:“你呢?你是如何逃过那些人的追查的。”
林红绣叹了一口气:“当年你失踪之后,刚开始霍老鸨子对我还好,后来有人说你被砍死尸体扔进了江里,说的人越来越多,她也信了,便逼迫我打掉阿阮接客。
我骗她说我要想想,想要去找你以前的朋友求助,没想到没过几天她却改了口,叫我好好养胎,我本来以为是她得知了你的消息,后来却发现她和一伙人暗中有来往,雅格书寓附近都被监视了起来。
我知道那些人肯定是冲着你来的,于是我就猜测你肯定没有死,不然他们不会这样监视我,因为那样做根本没有价值。
我下定决心要偷跑,可是等了好几个月都没有找到机会,眼看着我的肚子越来越大,他们也越来越没有耐心。
阿阮七个月的时候,正好城外在打仗,炮火打的满天响,书寓里的人也都害怕的不得了,我收拾了东西趁着他们不注意溜了出来。
那时候城里到处都是逃难的人,我混进难民群里,才没有被他们找到。
后来沪市被解放了,我害怕他们还在找我,而且眼看着孩子也要出生了,我就将你给我的东西除了那块玉佩之外都当了,找了一户人家住了三个月生下了阿阮。
后来,后来,我身上的钱不够,只能回了沪市进了妙凤楼唱曲。”
唐德恺许久没有说话,悠悠的叹息了一声:“辛苦你了,玉音。”
林红绣摇摇头,“恺哥,只要现在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我想你保证,当年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唐德恺咬着牙说道。
“你为什么不把玉佩当了。”
唐德恺又问道。
“这是你九死一生得来的,若是你死了,阿阮就是你唯一的骨肉,等她长大了我得告诉她这玉佩是她父亲留给她的,若是你还活着,我们、我们没有相见的一天,你看到阿阮脖子上的玉佩就知道她是你的孩子。”
林阮阮鼻子有些酸,感觉自己要忍不住哭出来了,假装做了梦,嘟囔了两声掩盖过去。
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让多年前的林红绣,一个十七岁的姑娘怀着孩子,无依无靠,在追杀之下生下了自己。
她对唐德恺的爱,对自己的爱,好像比自己认为的还要深很多。
“玉音,你知道吗?我在医院的时候,他们告诉我找不到你的踪迹,我无数次跟老天爷祈祷,我造的孽杀的人都报应在我的身上吧,请老天爷放过你和孩子。”
唐德恺说话带着鼻音,他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