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山谷之中,一名七岁孩童,一身白衣,手持长剑,冲向面前隐没在黑暗中,手中洁白长剑的男人。
第一剑的刺出,带有急速的风声,刺破了空气,朝着陈锋的面门疾刺而去。
这是牧凌仙第一次用剑。
但是这一剑,却仿佛经过千锤百炼一般!
陈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赞许。
他站在原地,仅仅是长剑一横,牧凌仙的动作,就生生停滞了下来。
因为仅仅是陈锋这简单的一个动作,在对手的眼中,却已经封死了周身上下,所有的破绽!
牧凌仙动作急停,骤然后退几步,然后再次冲出。
第二次出剑,已经没有风声。
甚至没有一丝声音。
长剑就这样完美的融入了夜色之中,无声无息,仿佛鬼魂一般。
然而陈锋剑身一斜,还是如之前一般,两柄长剑甚至没有来得及相交,牧凌仙就被生生迫退。
此时如果有第三人在场,就会发现,陈锋的修为,被他自己压制到了王境九重。
甚至不是皇境。
他现在,正以王境九重的修为,同时抵抗谷中的万千凶剑剑意,以及无论战力还是境界都是货真价实皇境的牧凌仙!
而同样是王境九重的牧凌仙,在数月之前,仅仅面对这无数剑意,便连动弹都做不到。
当然,如果他愿意拿出真正实力,甚至可以仅凭一念摧毁整个千剑崖。
但是他现在,要给牧凌仙展示,什么是剑!
因此此刻,他以王境九重的修为和剑意,同时应对双方。
一边将所有来袭的剑意全部粉碎,一边仅仅以微小的动作,就迫退一遍又一遍冲上来的牧凌仙。
这,叫做剑围。
剑修最擅长的永远是近身厮杀,距离越近,能发挥的战力就越强。
三尺之内,有我无敌。
剑修是唯一没有领域的修士,因为他们的剑所触及的地方,就是他们的领域。
这便是剑围,又称为剑域。
越强的剑修,剑围的范围便越广。
而此刻,仅仅以王境九重修为施展的陈锋,剑围便是三丈!
所有的剑修,都有一个自信。
剑修,是最强!
哪怕敌人的修为更强又如何?哪怕自己的修为被压制又如何?哪怕敌人有万千之众,哪怕敌人有万千手段。
我自以一剑破之!
当年他的师尊,最强的剑修破天大圣陈龙,以一人一剑,击败过无数修为强过自己的对手,哪怕众圣联手,也能以一剑杀之!
而现在,他的弟子陈锋,便是要将这剑道之意,传递给眼前的孩童。
牧凌仙一次次的冲击,又一次次的被迫退。
而他每一次冲上来,剑势就比上一次,更加凌厉!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已经无形交锋数十回合,而这交锋,现在才是开始。
半个时辰过去了,天上的明月愈发皎洁。
而地下的交锋,也愈发激烈。
牧凌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冲击陈锋的剑围了。
而牧凌仙和陈锋的距离,也渐渐靠近。
从原来的身在三丈之外被迫退,渐渐的缩短到一丈。
但是,距离触及陈锋的剑身,还是极远。
要知道,此刻的陈锋,可是以弱于牧凌仙的修为在同时和他以及剑意交战!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距离缩短到了半丈。
距离陈锋的剑,还有二尺。
而此时,黑暗中的牧凌仙,已经是满脸汗水。
握着长剑的虎口,都已经裂开,鲜血流满了剑柄。
他之前的每一剑,都拼尽了全力。
持续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身体也渐渐濒临极限了。
眼见着距离又缩短了一尺,陈锋看着汗水淋漓,满手鲜血的牧凌仙,陈锋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他原以为,今夜牧凌仙能突进一丈之内,就已经是极限。
但是这个七岁的孩子,却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他确实拥有剑道的天赋。
自己这么多年来,自觉剑道修为距离师尊还是极远,因此不愿指点他人,觉得以自己的微末之技去指点学生弟子,是有辱师尊的剑道。
而今日看来,自己百年以来的第一次破例,并没有选错人。
再继续下去,就会伤到牧凌仙的根基了,陈锋的剑势轻轻一滞,想要停下来。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剑光一闪,牧凌仙竟是长驱直入,掌剑朝着他中丹急刺而来。
陈锋眼神一凝,剑身急回。
牧凌仙的剑尖,堪堪停在三尺半之外,方才缩回。
他一个翻身,落在一丈之外,腰身如弓,左手按在地面之上,右手长剑,斜指天空一轮明月。
陈锋注意到他的眼神。
那是……还没结束的眼神。
陈锋心中一动,左手剑气横扫,粉碎汹涌而来的剑意,而右手皎白抬起,指向了牧凌仙。
那就来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吧!
下一刻,牧凌仙的身影,如弦羽疾箭一般,骤然弹出。
还是同样的一剑,目标,还是中丹。
中宫直入,不偏不倚,剑尖没有丝毫动摇!
这一剑,比起之前的所有,都要简单,却也都要快,都要强!
陈锋目光一凝,长剑也一同刺出!
若是在最先,他出剑的一瞬间,牧凌仙已经被逼退数丈。
然而这一次——
锵!
剑尖,交击了!
两柄三尺长剑,在这一刻碰撞!
剑锋摩擦而过,闪过明亮的火花。
噗呲一声,牧凌仙的右肩溅起一抹血花,洒落在脸颊之上,那是被飞射而出的剑气所伤。
双剑一触即分,牧凌仙倒飞而回,翻滚着落在地上,勉强稳住身体。
右肩血流不止,双手不停颤抖,甚至长剑的剑身上,也出现了一抹清晰的痕迹,那是与皎白交击时留下的。
尽管状态如此之差,牧凌仙和陈锋的嘴角,却同时勾起了一丝弧度。
下一刻,牧凌仙身形一个踉跄,朝前扑倒,却见人影一闪,陈锋及时赶上,将他接住。
“这就是……剑么?”
怀中,脸颊沾着鲜血的牧凌仙,缓缓开口问道。
陈锋看着牧凌仙,缓缓点头。
“你……看到剑了。”
方才,长剑交击的一瞬间,陈锋已经感觉到了,某种东西,已经在牧凌仙的剑身上萌芽。
那是……剑意!
这一夜,牧凌仙突破剑围,接触到了陈锋的剑身。
同时,领悟剑意雏形!
一月之后,千剑崖中。
牧凌仙和陈锋相对而立。
两人都没有拔剑。
但是空气之中,却隐隐传来无数兵戈交锋之声。
那是两人在以自身的剑意,互相交战,碰撞的同时,还在抵御无数凶剑剑意!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你的剑意大涨。”
陈锋微微点头,一向不苟言笑的他,此时眼中也露出一丝赞许之色“不错。”
一个月前,牧凌仙在和陈锋的交锋之中,领悟了剑意的雏形。
之后的一个月,他几乎每天都会来千剑崖,与陈锋对剑,以磨炼剑意。
领悟剑意的牧凌仙,也终于有了和陈锋交剑的资格。
当然,还仅仅是资格,而且还是王境九重的陈锋。
但是牧凌仙的进步之快,让陈锋,也不由得感到诧异。
从一开始,只能勉强在陈锋吸引了所有凶剑剑意的情况下攻进他身遭三尺,而且最多不超过三回合。
到了七天的时候,已经可以与陈锋对击数十回合。
第十五天的时候,已经可以以自身的剑意,抵挡部分谷中的凶剑剑意。
到了现在,第三十天,牧凌仙已经可以单凭剑意,与陈锋交战的同时,共同抵挡凶剑剑意。
尽管依旧只是陈锋王境九重的剑意,但是也令人震惊。
要知道,他当年进千剑崖之前,已经领悟了时河剑意,也才堪堪能做到如此程度,若非师尊出手削弱部分剑意,自己也无法一上来就坚持下去。
因此看着牧凌仙几乎是从无到有,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便有如此增长,纵然身为当年师尊眼中剑道天才的陈锋,也忍不住赞叹。
他的天赋原本已经是恐怖之极,能从北冥域峡谷中的一道剑痕领悟出时河剑意,简直可以说是惊世骇俗,因此才让陈龙破例收入门下,成为关门弟子。
这么多年来,他见过的天才无数,也无人能在剑之一道上触及他,但是现在……
“或许你的天赋,要超过我也说不定。”
陈锋看着牧凌仙,沉声道。
他将收徒的想法压了下去。在看不清想不起他师的面孔前,他还是断了这个念头。
陈锋接着说道
“然而再好的天赋,也需要磨练。”
“这里当年是我的磨剑石,现在,也是你的。”
他话音一落,气势骤然增长一截。
皇境!
面对成长迅速的牧凌仙,今日的陈锋,终于将境界解放到了皇境。
虽然仅仅是一步之遥,却是天差地别!
方才还游刃有余的牧凌仙,瞬间变得支吾难当起来。
若非是陈锋忽然增强的剑意也吸引了更多凶剑剑意的袭击,让牧凌仙的压力减小些许,他恐怕片刻间方才落败。
“你还没跨出最后一步。”
“剑意还没有真正成型。”
“现在你还只是领会了剑意的外在,而剑意的内在,则是由你自己所决定。”
“即便是同一种剑意,在每个人的身上也有所不同。”
“就像这时河剑意,尽管是从师尊的剑意中领悟传承而来,却也是我自己的剑意。”
“你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剑意。”
“现在,思考吧,领悟吧,属于你的剑,是什么?”
陈锋低喝着,剑意的攻势狂猛如雷。
牧凌仙不断后退,一步步,最终退到了千剑崖之外,一脚踩在了谷口的传送阵上。
陈锋手一挥,传送阵光芒亮起。
“去吧,想清楚你的剑是什么,再来这里。”
光芒散去,牧凌仙出现在校寝区的传送阵上,若有所思。
“属于我的剑……是什么?”
其实这也是他这几日都在考虑的问题。
每日体会陈锋老师的时河剑意,并与之交击,亲自领会。
他对这号称大陆最强剑道的时河剑意,已经有了些许感悟。
若是继续下去的话,自己也未尝不能学会时河剑意。
如果这想法传出去,也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惊掉眼球。
一个不过七岁的孩子,仅仅花了一个月,便已经感悟到了时河剑意的精义?
对于其他人来说,若是有能领悟这最强剑意的机会,那定然是不会有丝毫犹豫。
难道还有比时河剑意更强的剑意么?
但不知为何,牧凌仙想的却是其他事情。
一开始,他也确实有意学习时河剑意,也可以像陈锋老师一样,领悟出属于自己的时河剑意,正式走上这最强剑道。
但是真的要这样么?
陈锋老师的师尊破天大圣,学院的院长大人,那位世间第一剑修,将时河剑意修炼到极致的绝强者,依然无法击败那传说中的无形天魔主,以至于落得个身陨的下场。
或许那并非剑意的问题,而是其他的原因。
但牧凌仙也并不想将前人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哪怕那路已经被人开拓出来,前方光明无限。
他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便是要凌驾仙境之上,做到那些过去的人做不到的事情。
走前人的路,想要超越前人,何其之难?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时河剑意很强,是他从未见过的强大。
但他要在此之上,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比时河剑意更强的,新的剑意!
或许旁人得知这样的想法,只会觉得牧凌仙太过狂妄,或者根本是小孩子家家不知道天高地厚,一个才皇境的七岁小孩,竟然说想要创造出比时河剑意更强的剑意?
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是牧凌仙……他下定决心的事情,便不会改变。
之后的几日,他连课都没去上,将自己关在修炼的静室之中,开始苦思冥想,属于自己的剑意。
反正他还没参加升学考试,此时也进不了专修班,那么去不去上课也没太大区别。
这一思考,便是整整两个月。
当袁天奇推开两个月没有开过的静室石门,一边拍着灰尘一边捏着鼻子走进去的时候,顿时目瞪口呆。
这个以往看起来就像个小小风流公子一般,气质脱俗的牧家小少爷,此时披头散发,眼神呆滞,一身白衣已经脏污不堪,原本如玉石的肌肤和脸颊上也沾满了污渍,嘴里还喃喃说着什么。
“凌仙。”
这一幕看的袁天奇热泪盈眶“你终于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