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明晃晃的日光从万里无云的天穹上漫洒下来,把天地间照映的透亮明净。猎文』
绵延起伏一望无际的重重宫阙在日光浴照下,宛如踱上一层金面,熠熠生辉。
刘彻下了辇,脚下生风地往黄环阁走。
宫殿楼阁棱角分明的轮廓,在日头下愈明暗分明,映着庭中的绿荫遍地,幽静安谧之极。
刘彻一路上未曾遇着一个宫人,心下还有些奇怪,待到了黄环阁外远远见着数不清的宫娥正在采摘紫藤花,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有些好笑地摇头,紫藤花已开到了花期尾声,娇娇这是一点都不肯浪费。
因着皇后喜欢这紫藤花,元暶长公主更是个爱花的。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黄环阁的回廊早已爬满了紫藤花,到了开花的时候宛如紫色海洋,蔚为壮观。
刘彻在紫藤花架下足足穿行了快有一刻钟,才终于见着赏花的阿娇同元暶。
元暶错眼见着父皇来了,立时就跑过来。
“父皇——父皇——”
阿娇也侧过脸来,冲刘彻笑了笑,徐徐上前来。
刘彻俯身把元暶抱起来,故意问她道:“在这和母后干嘛呢?”
元暶反问道:“父皇,你吃过紫藤花吗?”
刘彻故意摇头,元暶立时就来了兴致。
“母后说这个花还可以吃,一会采回去就叫少府做成紫藤花饼紫藤花蒸菜和紫藤花煎饼。”
她摇头晃脑的样子可爱极了,刘彻笑着应道:“行,一会父皇好好尝尝。”
元暶高兴起来,就要从她父皇怀里挣脱下去。
“父皇,我去看着她们摘。”
刘彻把她放下来,她又望向阿娇,见阿娇也是微微点头便一溜烟地跑了,随侍的宫娥们忙在其后跟上。
阿娇有些无奈,“元暶啊,哪有个公主样子。”
刘彻上前揽住阿娇,听了这话皱眉不依,“朕看这样子就很好,什么叫公主样子?
元暶是朕的公主,又不是别人的公主,朕喜欢就行。”
阿娇失笑,“你啊,你就惯着她吧。”
却也只有这么一句,再不多说,而是伴着刘彻在回廊下慢慢地踱步。
自暠儿住到含丙殿后,刘彻越宠惯元暶。
尤其是开年改年号后朝臣们纷纷上奏,以为天子不可如此过分恩宠太子以免太子骄纵后,他宠溺元暶就更甚了。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暠儿不单是他的儿子,还是天下人的太子。
那元暶总该就只是他的女儿,他想怎么养就怎么养了吧。
刘彻面对儿女的时候,总会格外柔和。
似乎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护短的父亲,而不是手握着天下权柄喜怒不定的帝王。
阿娇喜欢这样的他,这样的刘彻叫她觉得温暖。
紫藤花架下格外阴凉,帝后俩就慢悠悠地散着步。
密密匝匝数也数不清的花串倒垂在紫藤上,极目望去宛如云蒸霞蔚,浩瀚无边。
一望无际的紫色花海,在微风中荡漾起伏着,偶有从枝叶缝隙间迸射进的灿白光束,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紫藤花的香味淡极了,但这样千朵万朵地堆在一处,香味便萦绕的人无处可躲,只能细细地品味着。
慢悠悠地走出幽深的花廊后,元暶便笑着扑上来,刘彻抱起她直说她间都是紫藤花的香味。
回了清凉殿洗漱完后,阿娇便叫海棠去瞧瞧暠儿,让他晚膳过来用。
才六岁的孩子,成天就被繁重的课业压着,阿娇看着都心疼。
黄昏时分暠儿才过来,进殿行过礼后就又被刘彻叫到偏殿去了,等到晚膳时分父子俩才回来,引得跟哥哥相处大幅度减少的元暶撅着小嘴直抱怨父皇坏。
采摘下来的新鲜紫藤花到晚膳时就变成了清香扑鼻的菜肴,紫藤花饼香甜适口,酥松绵软,清香满口。
紫藤花蒸菜有些绵绵的,细细品味起来,似乎还带着点别的清香味。
至于紫藤花煎饼,则是吃着有点脆,带着些香甜气。
两个孩子都爱的不行,少府特意上的炖鹿肉反倒尝都没尝。
用过晚膳后,阿娇兴致颇好,便叫把琴拿出来。
她素手拨弄间,行云流水的琴音便轻轻地流淌出,抑扬顿挫,悦耳动人之极。
滚指连重奏法起奏的弹奏中,叫人心静开阔,恍如正在夕阳西下中泛舟江上。
阿娇这些年琴艺越精湛,一曲《春江花月夜》直弹得荡气回肠,余音绕梁。
等她终于止住琴声时,元暶就亮着眼睛说要学琴。
刘彻再三问她,她都坚定点头。
刘彻便道:“学琴跟练字都是见功夫的事情,你若是要学,就得认真学,就得能吃苦。”
元暶就看阿娇,在她看来不就是双手在琴上拨弄吗?看起来很简单啊,而且……母后……也不像是能吃苦的……
刘彻看穿了元暶的这点小心思,点着她的鼻子道:“你母后比你还小时就开始学琴,到现在一直没有间断过。天分也还不错,才弹的这么好听。”
阿娇就知道刘彻宠孩子是宠孩子,但绝不无底线地惯孩子。
元暶只要学琴,刘彻就会以极高地标准要求她,绝不会心软。
拿学琴磨磨性子,阿娇以为也是挺不错的。
是以,她一直在旁微微笑着。
但等刘彻轻描淡写地说出她天分只是还不错时,阿娇就很想炸毛。
古琴上阿娇一向自持天分极高,天下间出其左右也甚少,结果到刘彻这就只是还不错。
没料她刚有些想跳脚,那边暠儿就挤眉弄眼地冲她直笑。
这孩子,阿娇被他逗的想笑,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就沉下脸瞪他。
刘彻和元暶约法三章后,回头就见母子俩在打哑语般地不知在干什么,就笑问:“这是干嘛呢?”
暠儿张嘴就要说,阿娇觉得计较这些真说出来还是有些丢脸,就抢先开口:“时辰也不早了,暠儿回去吧。”
望见元暶可怜巴巴地拽着暠儿的衣角,便又补道:“你想去就一块去。”
元暶双眼立时就亮起来,又得寸进尺。“母后,我今晚就睡在含丙殿行吗?哥哥都叫宫人收拾出来我的寝殿了。”
元暶近来也还算懂事,知道哥哥念书辛苦,不像刚搬走时天天就赖在那添乱打浑。
阿娇想了想,便允了,叫来海棠同木笔同去便也放心了。
元暶高兴的不行,搂着阿娇说了一箩筐的好话便拉着哥哥兴高采烈地走了。
入了夏夜里就开始有萤火虫了,她一直想捉几只,但母后一直不许。
但去了含丙殿,那就是她最大,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兄妹俩一走,殿中立时就有些冷清下来,阿娇还真有些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