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华清所言,神君所为并非为了囚禁我,而是在为我善后?
不得不说,神君再一次出乎我的意料。
屋外,华清长吁短叹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我讶异地询问着她,“莫不是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怎的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悲春悯秋?”
“非也。我成日混吃混喝,哪里来的心思悲春悯秋。我只是忆起十娘凄惨的曾经,为她惋惜罢了。”华清的声音本就透着沧桑,和她跳脱的性子南辕北辙,相差甚远。
我恰恰被她沧桑的声音所吸引,颇为好奇地问道,“十娘过得很不好么?”
“好也不好。多年前,她是极乐门后院出类拔萃的姑娘,徐娘厚爱,众星捧月。那时的她,光彩照人,连神君都对她宠爱有加。”
神君也会怜香惜玉么?我顿觉可笑。转念一想,深夜时分的神君,温柔又多情,确实有以让万千女子轻易沦陷的魅力。
华清继而说道,“好景不长,短短几个月光景,神君毫无征兆地变心了。他再无专宠的习惯,开始雨露均沾。那段时间,十娘无疑是最痛苦的。从天黑等到天明,熬红了眼,愁白了头,神君再未召见过她,也未去看过她。”
华清说得十分动容,我却无法感同身受。
拿得起更要放得下,即便放下的过程很痛苦,可长痛不如短痛,当断则断。
也许,对十娘而言,神君很重要。但当她将神君当成生命的全部之时,她逐渐失了自我,原先的光彩被时间冲淡,只余下冷风过境后的一地鸡毛。
“之后,十娘为爱痴狂,神神叨叨,神君对她更加深恶痛绝,一声令下将她扔至废楼之中,活生生逼疯了她。”
华清感慨完,许是怕我更加厌恶神君,特特补充了道,“且歌姑娘不必担忧,神君对你,和对十娘,终究是有些不同的。十娘惯于逆来顺受,神君久看,便腻了。而你是傲雪凌霜,身上的韧劲透着与生俱来的魅力,让人百看不厌。”
毋庸置疑,华清极会说话,三两句话就能将人夸得轻飘飘。
不过,与其做万千人心中的傲雪凌霜,我只想做容忌眼中的云霞,柔和且明媚。
天亮时分,华清打了个哈欠蹑手蹑脚地溜回了屋,我虽彻夜未眠,但眼下再无小憩的兴致。
因为,天一亮,就意味着残忍凶戾的神君快回来了。
一想到他凶狠的模样,我脑壳突突地疼。不知道他负伤了没有,若是负伤了,看到我这个“始作俑者”,他定然又要气急败坏地狠揍我。
思及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没骨气地钻入榻下,屏息凝神,寄希望于自己能躲过一劫。
我刚在榻下躺好,神君便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
他阴鸷的眼神横扫着屋里的角角落落,沉声说道,“出来。”
光天化日的,他为何总吓我?
我双手捂着心口,紧张到出了一身冷汗。
“让本座找到你,定要扒了你一层皮。”
神君撂下狠话,而后施施然走入屏风中,将他身上沾满血污的衣物换下。
十分凑巧的是,我这个角度,刚好能将屏风后的光景一览无遗。
看,是不看?
脑海中,黑盒子疯狂叫嚣道,“看!为什么不看!宿主,别畏手畏脚,东临王又不会知道,大胆地看吧!”
“………”
自从黑盒子修成了女身之后,恨不得成天沉迷于男色之中,歌舞笙箫,醉生梦死。
还是不看了。大白蛇也没什么好看的,万一让容忌知晓,又该委屈兮兮闹半天脾气,怎么哄都哄不好。
待神君走出屏风之际,眼角余光倏尔瞥见案几上昨夜我换下的衣物。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以单指挑起我落在案几上揉成一团的衣物。
我心下思忖着,他该不会趁四下无人之时,私自扣下我的衣物,一件件深嗅,一件件爱抚吧?
要真是这样,未免也太变态了。
神君到底是神君,他的变态全然超乎我的想象,不仅一件件深嗅爱抚着我的衣物,甚至还唤来徐娘,勒令一脸茫然的她换上我的衣物。
徐娘磕磕巴巴道,“神,神君,这身衣物太小了,我恐怕穿不进。”
“穿不进就自行削肉。”神君坐于桌边,单指敲击着桌上的棋盘。
徐娘打了个哆嗦,苦着张脸,极不情愿地挪至屏风后,费劲地将她过于丰腴的身体挤进衣物中。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徐娘才将我昨儿个换下的衣物一件件穿至自己身上。
待大功告成之时,她稍稍松懈了下,抬手抹去额上细密的汗珠,却又不慎崩坏早就被扯烂了的暗扣。
神君闻声,一掌轰碎了屏风,怒目而视,“谁让你弄坏衣物的?”
“神君恕罪!我,我会将衣物缝补好的。”徐娘局促地杵在原地,手足无措。
“滚。”
他暴喝一声,再未正眼看过徐娘。
徐娘如释重负,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
想不到,神君捉弄人还挺有一套!竟把彪悍泼辣的徐娘吓得落荒而逃。我强忍着笑意看向屋中的光景,心中的恐惧亦被冲淡了些许。
“还不打算滚出来?若是让本座亲自逮你,可就不是扒皮这么简单了。”神君单指敲着棋盘,稍稍侧目,往榻下扫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