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兄,这边。”江茂成领着薛贵在一处城区中穿街过巷。
此时正是傍晚,这一片城区又道路泥泞,稍不注意就会摔上一跤,从未走过这种地方的薛贵抱怨道:“江兄,这接头点怎么会选在这种地方?”
江茂成说道:“对方是三教九流之辈,尽做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接头点自然越隐蔽越好。”
“监察院的大人为何不直接把东西给我们,还要我们自己去联系卖家?”
江茂成皱眉,看了看周围,示意薛贵小声一些,这才说道:“监察院那边也没有你要的东西,需要派人去买,他们最近被朝帮盯得很紧,不好有动作,所以只能我们自己去联系卖家。”
薛贵看了看江茂成,不再说话,这次的卖家是江茂成自己联系的,而且看他领路的样子,显然来过不止一次了,那这些年江茂还来这里做过什么事?只是想想,薛贵就觉得眼前这位看似文弱的书生并没有那么简单。
片刻后,两人来到一间屋子外,江茂成看了看四周,轻轻扣响门环,有沙哑的声音从门内传出:“谁?”
“是我。”江茂成低声道。
过了一会儿,有人打开门,看了一眼江茂成,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薛贵,才侧身放两人进去。
薛贵有些紧张地跟着江茂成进了屋子,屋子很小,外面一间大堂,和里屋之间用一道帘布隔开;一名身高九尺的大汉微微低着头从帘布后面走出,巨大的身形将大堂内的灯光都遮住了大半,使得光线黯了一瞬。
薛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实在是这壮汉体型过于吓人,而且一脸凶相,一看就不好相处。
江茂成倒是镇定地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但他的身体也微微紧绷,显然压力也不小。
“江公子,来了,坐。”大汉坐在椅子上,神 态轻松,笑着说道。
江茂成笑了笑,摆摆手:“刘老大不用客气,我过来拿之前订的东西,还有事,就不坐了。”
刘老大点点头:“明白,江公子是做大事的,时间宝贵。”他对先前去开门的属下挥手示意,对方点点头,朝里屋走去。
片刻后,那名属下拿着一包由白纸包裹的东西走了出来,递给刘老大。
刘老大接过白纸包,拿在手中,似笑非笑地看着江茂成:“江公子,按照你的要求,这东西只要一点点,混入酒水中,人服下后,一个时辰就会发作。”
江茂成和薛贵互相看了一眼,他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刘老大,“这是事先说好的数。”
刘老大接过银票,仔细看了看,笑道:“江公子爽快。”说着将手中的白纸包裹拿给江茂成。
江茂成接过后连忙将其放入怀中,然后说道:“谢过刘老大,我们这就告辞。”说着就要和薛贵转身离开。
“慢着。”
江茂成神 色一僵,薛贵也是身体一颤,害怕地看着刘老大。
“刘老大还有什么事?”江茂成勉强笑着问道。
刘老大站起身,俯视着江茂成和薛贵,冷声道:“我不问江公子你们拿着这东西要去干什么,不过你要的量足够毒死上百人!这么大的事,到时候如果出了问题,我希望江公子能够明白规矩。”
“哈,哈哈。”江茂成不敢直视刘老大的眼神 ,点点头,“刘老大放心,规矩我懂,而且不会有问题。”
刘老大点点头,坐了回去,不再说话。
江茂成这才带着薛贵一起离开。
“头儿,你真不担心这公子哥会搞出事情?”送二人离开后,那名下属回到屋中询问刘老大。
刘老大眯了眯眼睛:“我们和江茂成合作这么多次,分寸他还是有的,应该不会乱来;而且整个通州,他不愿意和朝帮的人合作,就只能找我们,为了以后的长远,他不会乱说话,若是真有问题......”
说到这里,刘老大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属下点点头,不再多问;事实上若是刘老大知道这次江茂成拿着那毒药要去做什么,肯定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呼——”远离刘老大那处屋子后,薛贵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虽然他先前一句话都没说话,但是那个氛围也让他觉得很压抑。
“江兄,刚刚那个刘,刘老大说若是出了问题,怕是要找我们麻烦;这次事情后,肯定会出大问题,到时候......”
江茂成冷笑一声:“不必担心,到时候我们就是朝廷的人,那个刘老大不足为惧。”
事情闹大以后,朝帮顺藤摸瓜查到刘老大这里,刘老大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江茂成早年间为了成事,借助刘老大的力量做了些事,现在生意起来了,自然不想再和对方有什么瓜葛。这次事后,既能打击朝帮,又能结交监察院的大人物,还能借此灭掉刘老大,可谓一举三得。
“薛兄。”江茂成看着薛贵,“倒是你,真的想好了要那样做?”
薛贵咬牙:“都到了这一步,我当然想好了,一定要做!”
“哈哈哈,好!那我就祝薛兄日后前途似锦!”
“多谢江兄,不过事情闹大后,监察院真能保住我们吗?”薛贵有些担心地问道。
“放心。”江茂成胸有成竹地说道,“你看看这段时间朝帮在漕运一事上被监察院弄得多么狼狈,他们哪里是监察院的对手?只要我们在生意上再把朝帮弄垮,朝帮在通州就算彻底倒了!到时候墙倒众人推,他们哪里还顾得上我们?”
到时候我倒要看看那个混蛋还有什么好得意的!江茂成脑海中浮现出杨溯那张英俊的面孔,恶狠狠地想到;而薛贵则开始臆想他日后独掌一家商行的场景,两人相视一笑,笑声在夜色中传出了老远。
......
次日,薛贵来到大顺行的一间库房处,这里有六名伙计正在搬运装有一把火的酒坛,准备一会儿送去各个店铺。
“薛少爷。”见到薛贵后,几名伙计纷纷打招呼。
薛贵笑着点点头:“各位辛苦了,来,我有点事和大家说。”
几位伙计闻言,有些好奇地聚过去,不明白这位少爷有什么事,薛贵平时可不会来这种地方。
薛贵若无其事地从怀中拿出一包白纸包裹的东西,对众人说道:“这是酒坊那边新做出来的一种药粉,可以增加酒的口感,我们打算先用一批酒试试效果,看看销量如何。”
“这......”几名伙计面面相觑,一人迟疑道,“薛少爷,这不合规矩吧?”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薛贵一挥手怒道,“你们别忘了这大顺行的大掌柜是谁?是谁给你们饭吃?”
几名伙计纷纷低头,不敢反驳;薛贵懒得多说,直接走上前推开几名伙计,然后打开一坛酒,将白纸包裹里的淡黄色粉末倒了一些在酒坛里。
几名伙计畏惧他的身份,不敢阻拦;只见薛贵拿起酒坛,摇晃了一下,竟然直接抱起来喝了一口,然后说道:“不错,味道果然好很多!”
“来,尝尝!”薛贵将手中的酒坛递给几名伙计。
伙计们见薛贵如此,心中疑虑去了大半,既然薛贵自己都在喝,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愣着干嘛,就当是我请大伙儿的,来,拿着,喝!”薛贵将手中的酒塞给面前的一名伙计。
这么伙计迟疑了一下,看着薛贵的表情,然后讪笑道:“多谢薛公子赏。”说着他也抱起酒坛喝了一口。
“是不是味道要更好一些?”薛贵问道。
“是要更好一些!”这名伙计笑着点头。
“来,分给大伙儿都尝尝。”薛贵说道。
于是六名伙计轮流都尝了尝这坛酒,纷纷夸赞这酒味道好;其实这些伙计平日里挣些辛苦钱,哪里有什么多少余钱去买一把火,此时薛贵亲自请他们喝酒,他们自然拼命说好话。
“来,将这些坛子全部打开,把这药粉倒入酒坛中。”薛贵将手中的纸包交给一名伙计。
伙计们这下再不会拒绝,纷纷开始干活。
薛贵眼神 闪过一抹得意:“记住,这事还需要保密,对任何人都别说起,等这些酒卖完以后,看看效果再说。”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片刻后,库房里一百多坛酒全部倒入了薛贵带来的药粉。
“行了,送走吧。”薛贵挥挥手。
但几名伙计却不急着将酒坛装车,而是在大门口望了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你们在等什么?还不装车?”薛贵皱眉问道。
“少爷,我们在等药堂那边派医师过来检查。”一名伙计笑着说道。
“你说什么?”薛贵一脸震怒。
“少爷您别误会。”伙计急忙解释道,“听说这是咱们堂主几天前订的规矩,凡是从库房里出货的酒,全部都要药堂的医师检查一遍后,才能由武堂派人一起押运到各个店铺。”
“怎么会这样?你为何不早说?”薛贵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伙计。
六名伙计面面相觑,一人迟疑道:“少爷,有什么问题吗?”
“......”薛贵心思 急转,他完全没想到杨溯还会订这样的规矩,别说是他,就连监察院那边注意力也全部在漕运和酒坊,完全没关注过大顺行库房运酒这样的小事;这次事情武正又不想和监察院沾上边,只是牵线搭桥,任由薛贵自己发挥,所以事先谁也不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药粉的事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别等药堂那边了,直接送走!”薛贵声色俱厉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