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杜十娘毫不遮掩的询问,杜七一时间竟然没有意识到杜十娘在问什么,毕竟在她看来有好感与喜欢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而之前杜七在秦淮的提点下明白了“喜欢人”与“喜欢人”是不同的,就好像连韵喜欢柳依依与她喜欢杜十娘是有着微妙区别的情感。
十娘问她的东西她都会去好好的回答,所以杜七开始了认真的思 考。
好感的级别是在喜欢之下的,如果十娘问她喜欢谁,杜七也许会毫不犹豫的说出翠儿、连韵的名字。
至于说杜十娘,那是在喜欢这个级别之上的。
相对于好感这个词……有些朦胧了,杜七一向不大喜欢朦胧的事物。
她对白景天有好感吗?
杜七想到了白景天总是抱着数不尽的疑惑来寻找自己、想到了酒楼中红着脸叫着“放开那个姑娘”胡话的他。
医馆里,窗前的少年偶尔看着她与花瞳青蛇亲密,会露出的些许嫉妒神 色,杜七觉得那是在嫉妒自己。
望着脚下的青石小路,杜七又想到了白景天侧躺在竹椅上,时而握着那有些眼熟的莹绿色匕首。
少年带她前往的一片花海之时的景象,偶尔会在她的梦中与杜十娘一同出现。
海洋一般赤红色的海棠花摇晃着,像是一片浅绿色的衣裳、像是很久之间她于海棠花畔中抱起的长着长耳朵的绒球、像是记忆中褪下青衫换上一身练红衣时伤感又平静的情绪。
“也许有好感的。”杜七说道。
在杜十娘的叹息声中杜七又重复了一遍:“应该是有好感的,应该是的。”
就像是在说服自己。
果然是有好感的,公子知道了定会十分兴奋。——侍卫们这么想。
果然是有好感的,这妮子需要敲打——杜十娘这么想。
而杜七忽然觉得酒也许是一种好喝的东西,便将视线放在一旁的杜十娘身上,紧接着叹息一声。
十娘几次喝酒的时候都不让她碰。
她和杜十娘叹气的样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一起走着就像一对姐妹。
杜七向左看着那没有道路的地方,漆黑眸子中映着一片海棠色,她指着右边的道路道:“转过这里就到了。”
“停一下。”杜十娘忽然拽住杜七。
杜七眨眼:“十娘也想看花?”
“说什么胡话呢。”杜十娘盯着杜七的脸:“是怎么样的好感,描述一下你见到他的感觉。”
杜七觉得如果十娘真的想要知道她们可以回家再说,可十娘逼得紧,她只能应道:“我不懂十娘的意思 。”
“这里。”杜十娘手掌覆盖在杜七心口上,询问道:“有没有不安、心悸或者其他的感觉,比如见不到就好像……缺了些什么。”
“心?”杜七看着杜十娘心口,道:“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悸是因外感或内伤,致气血阴阳亏虚,心脉不畅,引起以心中剧烈。”
这是一种病。
一众侍卫听着便不自觉去试自己的心跳,他们觉得杜先生给他们带来这种病症是十分正常的。
“学了几天医就给我来这一套是吧,谁问你这个了。”杜十娘不满的抓住杜七的肩头,二人四目相对。
杜十娘重新问道:“我是说你见到他的时候,有没有这种感觉。”
“医书上的东西对我是不适用的。”杜七如实道。
“我没问医书。”
“对景天没有。”
“真没有?”
“真的。”杜七想到了什么,望着近在咫尺的杜十娘道:“见不到十娘的时候偶尔会觉得缺了些什么,也许是心失之症,可医书对我明明是不大准的……”
杜七或许不明白自己一本正经的说了什么,杜十娘却红了脸。
杜十娘见惯了那些五陵子的油嘴滑舌却偶尔会被杜七的一两句话而击中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面纱下的杜十娘避开杜七那炙热的视线,松开手道:“谁让你说我了。”
她的声音看似平静却无法瞒过杜七的眼睛,杜七以为杜十娘不喜欢白景天整个人,解释道:“是一个好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孩子,并没有那般的让人生厌,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有好感的。”
孩子?
孩子?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杜七对白景天的称呼都是一怔。
十娘不明白为什么杜七叫那位尊贵的公子孩子。
侍卫们不明白那个红瞳乖戾、甚至有些可怕的公子哪里符合孩子这般柔软的词语了。
“不要因为你得了个主位先生的活就口无遮拦。”杜十娘道。
她说了侍卫们想要说的话。
“是一个好孩子,十娘你见到就知道了。”杜七认真道。
“记得不要在公子面前这么说……算了,你往常与他怎么相处就怎么来吧。”杜十娘心道既然杜七能够安稳的在这里学习对方自然不讨厌杜七的“粗鲁”。
甚至是喜欢的,说不定这种公子就喜欢这种目无尊上的调调呢。
“走吧。”杜十娘拉住杜七的手,仿佛想早日见到那贵公子然后洗脱脑海中“孩子”的刻板印象。
二人行至沁河医馆,小门前杜十娘抬头看着那写着医馆之名的大字,感叹道:“笔势健洒,运笔畅厚,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联想到之前师先生的墨笔,杜十娘觉得世界上能人众多。
“好看吗?”杜七抬头。
杜十娘嗔道:“你呀,就知道说什么好看,这时候应该夸赞笔酣墨饱、龙蛇庭舞,而不是用浅薄的两个字而表达,以后多看看书。”
杜七盯着那书写着沁河医馆的牌匾,转过头道:“我觉得还是十娘的字更笔酣墨饱、龙蛇庭舞。”
“算了,你还是说好看吧。”杜十娘扶额。
“十娘的字真的很好看。”
“那是你见识少,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