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昀离开竹林时,仍然是后半夜,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候。
他寻了下方向,然后就往戒僧堂而去。
戒僧堂,除却是白龙寺培养弟子的三部之一,同时也负责了白龙寺门派内部的纪律问题,包括了追捕叛逃寺庙者、包括惩戒破戒之僧、包括对违规香客之管理工作。
半途,江昀就遇上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僧人,应当是戒僧堂的,手持短兵,有短棍、拳套、指虎,粗略一看,不下十人。
看他们前进的方向,似乎是往自己的住处而去的。
黑暗之中,江昀眉头一挑。
他感觉,这是暗中的神秘组织,已经发动了。
但他也不慌。
这本身就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甚至这个时候才发动,江昀觉得还有些慢了。
他没有躲避,当即现身。
领头一人,江昀是眼熟的,是净能。当时,葬剑山庄的交流队伍,来到白龙寺之后,负责接待,指引的人,就是他。一个大腹便便的和尚,之前碰面时,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眯眯的笑容。
但没想到,穿上戒僧堂的武装,那些金属的护甲片装在身上,双手又皆带上造型凶悍的拳套,脸上不苟言笑,这番看起来,竟然显得很威武严肃。
江昀稍作思索,决定主动现身。
“净能大师,深夜如此阵仗,是为何?”
见到江昀,净能明显楞了一下。他一挥手,示意队伍停下来,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江昀,然后说道:“江施主,你又怎会深夜到这里?”
“我要去戒僧堂。”
“正巧,戒僧堂也要找你。”
江昀一笑,丝毫不见紧张:“既然如此之巧,那同去吧。”
净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江施主,可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知道。”江昀道,“有人欲陷害于我,正欲前往戒僧堂,寻玄尚法师主持公道。”
“陷害?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的。”
“你听到的是什么?”
“邹氏下人,深夜急访戒僧堂,说他们的女主人谭妱仪女士,受你邀请深夜到访未归,有随从在门外耳闻你与其纠缠不清。”
“完全没有的事。”江昀说道,“谭妱仪深夜到访,在我门口演了一出戏,欲栽赃陷害于我。”
“那她人呢?”
“暂时不知道。”
“呵呵。”净能冷笑了一声,说道,“江施主,枉你是名门之后,胡编乱说怎么张口就来?
“你说我是胡编乱说?”
“人家的下人,是带了证据而来的,就在戒僧堂等你过去呢。”
“那就过去看看吧。”
“看你到时候怎么嘴硬。”
江昀笑了下,没再跟他于口舌上争什么。
但他心中当然会有念想。
这个净能,是怎么回事?
莫非他也跟那个神秘组织有关?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这和尚嫉恶如仇,看到了邹氏的下人提交的证据,于是对江昀才会如此冷言冷语,跟上次见面的态度截然不同。
说不准。
……
天色渐亮了,已经有微光,透过天边照射而来。
固然净能对江昀的态度不怎么好,但毕竟现在他说得再怎么严重一些,最多也只能算是嫌疑人而已,不是犯人,且身份特殊,不可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不过,江昀其实是发现了,在这队戒律武僧的身上,是带有锁链的。显然,他们之前估计是有心思,假如自己不做配合的话,会要使用暴力吧。
从这个角度一想,所谓的‘邹氏下人’,提交出来的证据,估计确实挺有力度的。不然,以江昀这个‘白龙寺重要客人’的身份,不至于被这样对待。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神秘势力对白龙寺也能够施加一定的影响力,造成了这样的情况。
江昀在白龙寺高层真正算得上认识的人,只有玄言法师。
他在白龙寺的身份,还挺高的。除却几个纯字辈的高僧、掌门之外,基本没有别的人在寺庙内的话语权比他高了。在纯字辈、包括方丈纯法禅师一般都不怎么出面之后,他更算得上是当前白龙寺事务的实际主持人。
然而,玄言现在正好不在寺内,去了庐州。
这是巧合?
江昀才不信呢,人家恐怕就是抓着这个时间点,才发动的针对他的这一套。
跟着一队戒律僧,江昀到了戒僧堂。
灵能灯已经被点亮,玄尚就站在戒律堂的前堂门口。而在他的身前,一群穿着下人服饰的人,低头站立。
见到江昀进来,其中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厉声道:“江昀!我家女主人呢?!”
“你家女主人不见了,问我作甚?”
“夜里,我家女主人是受你约,到你的小院去的,不问你问谁?!”
“我可没约她。”
“你还不承认了!”那人转向面对玄尚,说道:“此人名为江大侠之子,有少侠之名,实则是个奸佞之徒,事到如今连这都不敢承认!”
玄尚的脸色很严肃,不过他向来就是这幅样子:“江施主,有人确实见到你今日下午,曾到谭女士的院门前,邀她今夜来访,言语间还颇有胁迫之意。”
“断无此事。”
玄尚招了招手,人群中有两人走出,都宣称他们见到了这一幕。
这两人,可就不是邹氏的下人了。他们一个是从鄞郡而来的商人,一个是建安本地一间工厂的监理。算起来,都是有些身份的人,证词也就更为有力一些。
“我没做过的事情,自然不会承认。”江昀说道,“或是有人假扮成我。”
“呵呵。”那管家冷笑道,“如此借口都能说出来?那我且问你,你以邹氏生意进不了庐州之事,胁迫我家女主人又是怎么说?!”
“也无此事。”
“你自己的信件都在此!”
“不是我写的。”
“字迹都是你的!”
“伪造。”
“有人看到我家女主人在你院门口与你纠缠!”
“她装的。”
那人说不出来话了。
站在江昀侧后方的净能,看不下去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对江昀说道:“人家每个指控,皆有证据,江施主靠着空口白话,就以为能躲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