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淼睁大了双眼,被塞了布条的口中发出了呜呜声。
顾诚玉看了一眼茗砚,“将人带下!”
薛淼望着顾诚玉一脸的不可置信和疑惑,这顾诚玉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看上他的能耐,想将他带在身边做事,那大可与他言明。即便他的回答肯定是拒绝,但将他绑就有些奇怪了。
难道顾诚玉和那些人一样,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想得到他手上的东西?
这么一想,薛淼心中不由开始忐忑起。
“将他松绑!”顾诚玉感受着徐徐微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他知道薛淼这会儿心里肯定在猜测自己将他绑的用意,其实他将对方绑,完全是因为那幅画像。
他根据蛮牛的叙述,画出了人面像,当时只感觉到十分眼熟,后他仔细想了想,觉得此人不正是薛淼年轻时的形象吗?
但当时陆琛在场,为了不让陆琛看出端倪,他在应南府的时候,硬是忍着没让人去找薛淼。
这次他回京城,因为陆琛赶着回去复命,所以顾诚玉索性让陆琛先行赶路,他自己则在后头慢悠悠地前行。
其实这么做就是为了撇开陆琛,为此他还将押解闵峰、蛮牛他们的任务交给了陆琛办。
毕竟陆琛是武将,带的都是好手。且太子信中,也是这么交代的,这倒省了顾诚玉不少事儿。
对于陆琛分润他功劳之事,顾诚玉并没有多在意。
反正短期内他是不可能升官了,给陆琛一个人情,或者说给詹远侯府一个人情,也算是对结盟有一个交代。
其实最主要的是,不给陆琛这些好处,他就会跟着自己不走。
薛淼的嘴一得到自由,便嚷嚷了起。
“顾大人,你这是作甚?有什么事要小老儿去办的,您只管吩咐。何必如此粗鲁,简直是有辱斯文。”
茗砚正在给薛淼松绑,闻言便呵斥道:“大人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你只管受着就是!”
茗砚可不能容忍这老头对自家大人的不敬,他家大人是什么人?这小老儿竟然还敢埋怨?
顾诚玉挑了挑眉,这说话倒是文绉绉的。
“小老儿?本官看薛老伯的年岁也不大啊!”顾诚玉笑着接了话。
薛淼面对顾诚玉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顿时慌乱起。
“咳!小老儿年岁已经不小了。”薛淼不敢直视顾诚玉的双眼,目光望向身前的草地。
“本官该叫你薛淼,还是叫你薛皓贵?”顾诚玉偏着头,笑得一脸无害,但他说出的话却让薛淼如坠冰窟。
薛淼勉强镇住纷乱的心神,才面带惊讶地说道:“顾大人这是何意?这薛皓贵是谁?”
顾诚玉认真望了他半晌,就在薛淼快要支撑不住之时,这才又开了口。
“薛老七,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过往吗?可你隐姓埋名,却又舍不得改姓,是真的已经放下了前程往事?”
顾诚玉满意地看着薛淼面上挣扎的神色一闪而过,他现在确定此人就是薛皓贵。
“顾大人为何要找小老儿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小老儿自小便是长天府人士,只是年少之时,读了几年书,便出去游学,多年未归乡。谁想父母在小老儿出门游学之时,便都相继病故了。后小老儿远走他乡,离开了这处伤心地。直到年迈,这才回归故里。”
薛淼目视前方,目光中有泪光闪烁,仿佛沉浸在了自身的回忆中。
顾诚玉点了点头,“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确实是人生一大憾事。”
“等回到村里之后,老村长病故,便由我接替了他的位子。”薛淼收回自己发散的记忆,这才将目光投向顾诚玉。
“谎言说得多了,你自己都信了吧?”顾诚玉觉得十分好笑,你这是在演电视剧吗?
这样的演技,在他看,或许能活过五集,不能再多了。
薛淼苍老的面皮抖了抖,“顾大人说笑了,这都是小老儿平生的经历,何谎言之说?”
顾诚玉淡笑着摇了摇头,“薛老七,也许你还不知道,现在有人到处找你,为的就是你的项上人头。”
薛淼吃惊地抬起了头,他目露震惊之色。当看到顾诚玉正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时,他连忙低下了头。
“大人说笑了,小老儿一不欠人钱财,二没有杀人放火的过往。不管是追债的,还是寻仇的,都不可能找到小老儿身上。”
薛淼尽量躲闪着顾诚玉落在他身上那阴鸷的目光,还在做着垂死挣扎。
“因为你拿走了对他们极为重要的东西,或者说你知道些他们需要极力隐藏的内幕。”
顾诚玉将后背靠在了大树上,示意茗墨将碗筷都摆了上。
吃饭皇帝大,就算王朝颠覆,那也得吃饭不是?
“大人,你何必要为难小老儿?”
“那你又何必要死撑着?薛氏一门死绝,偏偏只有你还活着。薛皓祯如此保你性命,死前一定拜托了你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吧?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可有兑现当初的承诺?你躲在角落里苟且偷生,可对得起薛皓祯对你的嘱托?对不对得起薛氏一门?”
顾诚玉冷厉的目光直射向薛淼,一连串的反问,让薛淼顿时面色惨白,双唇直打哆嗦。
他掩面而泣,“不能说,我不能说,还请大人不要再为难我了。”
他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
“不说?你逃避了这么多年,只想苟且偷生,难道不会良心不安?你身为薛氏族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血流成河,看着他们的头颅滚下了断头台,血染红了午门前的护城河,染红了那片土地,那都是你们薛氏的鲜血。”
顾诚玉的厉喝让薛淼泪如雨下,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记忆太久远了,久远到他已经将这件往事尘封在心底,一辈子也不愿提及。
他还记得那日虽是秋日,但依旧艳阳高照。火热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却没有一丝的热意,有的只是冰冷刺骨的寒凉。
满目鲜红,那浓烈的艳红刺痛了他的双眼。他跌跌撞撞回了躲藏的屋子,一连发烧了好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