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厉祁南主动要求送奚老太太回家,奚老太太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睛假寝,脸上满是疲惫。
将车停在奚家门口:“老太太,到了。”厉祁南轻声叫醒奚老太太。
耷拉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向奚家大宅,眼神空洞:“祁南,你......大家是不是都很讨厌我。”
不知这个奚老太太指的是他们一家人还是其他更多的人,这样的话从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口中说出总是令人心酸的。
“你永远都是我奶奶。”他不想撒谎,但是也不想伤了老人家的心,对奚老太太他是说不上讨厌,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这个问题他不能代替别人回答。
厉祁南先行走下车,为老太太拉开车门,搀扶她下车,两人迈着缓慢的步伐向别墅里走去。
拥人上前拉开宅子的大门,侧开身子,让出一条路,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
往屋内一瞧,除了忙碌的佣人其他什么都没有,不知怎么的,奚老太太一步也走不动了,直直地站在门口。
夜晚微风袭来,一阵凉意传到身体上,衣着单薄的她搓了搓手臂,忍不住咳了两声,沙哑的声音好像是在告诉大家,这个老人家的脆弱。
“老太太,我们进去吧。”奚老太太的身体自从手术以后就大不如前了,担心她会再次受凉,厉祁南开口说道。
“陪我走走吧。”语毕奚老太太,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来不及反驳的厉祁南,赶忙三两步追上老太太,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搭在老太太的身上。
衣服上的温度传到身上,将衣服抓紧,奚老太太禁不住红了眼眶,不觉步子也大了些,好像想要远离什么东西。
微风刮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她现在的心情一样,凌乱不堪,无数的言语憋在心里,不知道这么组织。
许是有些累了,奚老太太放缓了步子,厉祁南隔着半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老人家身后。
暮色正沉,昏暗的灯光下,奚老太太停下脚步,找了一把长椅坐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厉祁南坐在她的身边。
颤抖着抓住孙子的手,奚老太太缓缓道,眸色浑浊:“祁南啊,你觉得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活到了现在她也可以说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身份,金钱什么都有,原本早就过了会在意别人看法的时候,但它就是突然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不管做了多么精心的保养,覆在自己手上那只手,还是布满邹纹,倍显老态,回力抓住那只手。
“奶奶,我们回去吧。”
这个问题应该要怎么回答呢?慈祥、温和、强势、尖刻这些词语无论好坏放在她身上都不为过,即是矛盾又没有什么问题。
厉祁南只知道眼前这个老人家是他的奶奶,是他的亲人,至于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已经不再重要了。
努力抬起手臂,抚上孙子的脸庞:“你和你的父亲真像。”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走到椅子背后的大树下。
“我的年纪大了,很多事情管不了也不想管了。”她话音一顿:“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是个不明事理的老太太,但是我能怎么办呢?”
远远看着厉祁南:“我只不过是做错了一件事情而已,就这样失去了一个儿子,还差点失去一个孙子。”
“奶奶。”
打断厉祁南的话:“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
当她没有了奚氏股份以后,很多人的态度就明晰,她也不是一个愚蠢的人,慢慢地也就发现了之前那些围在她身边的人是为了什么。
仅剩的一些人还愿意和她寒暄几句,还是因为她有个好孙子厉祁南,明明应该是儿孙承欢膝下的年纪,这么就活成了这个样子了。
只有孙子还留着她身边,今天突然看见儿子,病成那样也没有忘记她这个妈,一家人一起好好吃饭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了。
儿子儿媳已经离开她了,但是这个孙子恐怕也快要被她伤透心了,如果这样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至于另一个儿子......有些事情她必须搞明白了。
“我都已经活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没有是什么事情是接受不了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浑浊的目光突然清明。
厉祁南心下一惊,担心老太太已经知道奚志死了的事情,怕她心里承受不住,立马走到她身边,扶住她。
不等他开口,奚老太太又说道:“我突然进医院是因为什么。”她的身体她很清楚,这病得突然不可能没有人搞鬼。
厉祁南也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担心,将老太太抚回椅子上坐着,心一横,做出了决定。
“是奚志。”老太太总有一天会知道奚志去世的消息,现在先告诉她这件事情,让她对这个人冷了心也好。
他继续说道:“是奚志动了你的药,所以你才突然病重的。”
老太太面色一沉,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要不是坐在椅子上,恐怕就直接摔到在地上了。
她设想过无数总可能,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奚志,这个可是她偏爱了大半辈子的儿子,无论他做错了什么,她都原谅了他,甚至是包庇他,现在呢?
现在这个儿子居然这样对她,如果不是林浅夏找来名医她很快就下不了手术台了,这是要害死她啊。
她这么也想不明白,奚志能为了什么居然要置她于死地,难道就是为了那一点股份连她这个母亲都不要了吗?
奚老太太掩面,泪水从邹巴巴的指缝中滑出,这一刻她多么希望厉祁南是骗她的啊,但是不可能了,她这么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理由说服自己。
又想到自己之前对林韵之前的种种,心中更是难掩的懊悔,也顾不得会不会在小辈面前丢人了。
厉祁南也从来没有见过奚老太太这样,不知道是对奚志的失望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不知该如何处理,揽住她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直到发泄够了,奚老太太才站起身子,对厉祁南说道:“我们走吧。”再次起身,脚下步伐已不在虚浮。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