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朝繁看远处的同学。“抱歉,我在上课。”
她不想去当这个说客。
陈简之要走都没告诉她,怎么可能听她的话留下来?
廖煜铃有些为难。“这是付总的意思 。”
既然是老板说的,不管有没有用,她都得回去。
叶朝繁想了下,答应了。
师傅要走,她这个做徒弟的,就当是去给他送行好了。
不太情愿的叶朝繁,却是第一时间去找黄鹤请假。
除去他没告诉自己这点小别扭,叶朝繁比谁都想知道这其中的原由。
回到公司他如果愿意告诉她的话,那她就勉强原谅他好了。
“仇姜帆。”叶朝繁请好假,叫在画秋天的同学。“我有事要先走,能麻烦你帮我把画具带回去吗?”
仇姜帆吐掉刁嘴里的草。“你又要走?”
“公司有些突发紧急的事情,必须得回去一趟。”
“要不要我送你?”
“你能请到假?”
仇姜帆看严厉盯着自己的教授,摇头。“不能。”
“再见。”叶朝繁转身,头也不回的向他挥手。
瞧她潇洒的走远,仇姜帆又看她的画,恶狠狠的在她秋天里添上一抹春。
许多年后,这幅由叶朝繁和仇姜帆两位画家共同创作的春秋,成为罕见的藏品,价格被炒到令人匪夷所思 的地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叶朝繁还在赶着打车回公司。
akm此时的氛围异常,连coco都忐忑不安,因为付强进去她老板的办公室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coco听不到里面的谈话声,对好奇向她打听情况的同事示以抱歉。
她也是今天才确定的消息,别的陈简之真没透露半句。
又过去半小时,付强脸色难看的出来,看也未看旁边的助理直接走了。
付强那天确实是头脑一热说的话,他清楚陈简之为akm带来的效益有多大,因此冷静后几次找他谈话,却都没能改变结果。
陈简之这半个月很少在公司,有时几天不来,即使来了也是呆一会就走,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
有句话叫做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有些事一但发生就不可能悔过重来。
付强走后没多久,宋祁拿着信封上来三十六楼。
他先去了付强办公室,把信封放到他桌上。
宋祁犹豫了下,手指轻点着信封,最后还是转身离开,去了陈简之的办公室。
陈简之在收拾东西,若大的办公室里放着个两个纸箱。
宋祁意外的讲:“这么快?”
“留在这里只会延长影响。”陈简之把休息室的衣服用袋子装好,扔进纸箱里。
“临走还为老付考虑。”宋祁看全是私人物品纸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他跟你说了什么?”
“不接夏氏,外加百分之三的原始股。”
“还真是大手笔。”
陈简之原本就有百分之十二,加这百分之三,快赶上付强的老婆了。
宋祁望着陈简之。“你不考虑一下?”
“没什么好考虑。”陈简之把电脑合上,看他。“上来送我的?”
“向老付辞职。”
陈简之讲:“你这个时候走,他怕是睡不好觉了。”
“迟早的事。”宋祁讲:“他想让别人睡不好觉,就要做好自己睡不好觉的准备。”
akm一下走掉两个合伙人,付强怕是要很长一段时间别想睡着了。
陈简之没说什么,也没叮嘱。
宋祁处事圆滑,辞职这事他能处理好。
看收柜子上奖杯的陈间之,宋祁调侃的讲:“你要把这些东西带走,得再要两个箱子才行吧?”
“不用。”
“你这能装下那些奖杯?”
“我要那些做什么?”陈简之把手里的奖杯给他看。“徒弟的。”
瞧他得意炫耀的样,宋祁有些酸。“显摆什么,追这么久不还没追到?”
“我享受这个过程。”
“简之,不是什么事都能在你掌控。”
陈简之意有所指的讲:“这是你切身体会吗?”
宋祁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恼火的甩袖走了。
看被他哐啷关上的门,陈简之把抽屉里刘成送的毛笔放桌上。
当时叶朝繁向他讨,他答应过给她的。
陈简之看木盒,拿起手机,想怎么跟她说这事。
他计划是将事情慢慢过渡给唐堔才走,没想消息泄漏的这么快,今天走也是临时做的决定。
陈简之看时间。
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上课。
晚上去学校找她吧。
想了想,陈简之收起手机。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陈简之看到进来的人后,有些紧张的停下动作。
叶朝繁瞧空了不少的办公室和地上的纸箱,脸色愈冷。
她原以为事情还有回转余地,谁想她要再晚来一点就看不到他了。
这感觉让她非常不好受,像被人抛弃一样。
陈简之过去关门,看沉默的叶朝繁,有些慌的讲:“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
说完这话的叶朝繁惊觉自己如此哀怨,同时发现那颗被自己特意扔角落的种子,原来早已长成参天大树。
她所有的坚强被这个事实打击的溃不成军,硬咬着牙才让自己神 色如常,不让自己的情绪再透露半分给外人。
外人……
不管是师傅还是伴侣,她都从来没将陈简之当做外人,可他却连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她。
这种人根本不配支配她的情绪。
陈简之知道自己把人惹毛了,想抱住她安慰,但觉太突兀,便把人拉到沙发上。
叶朝繁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师徒的身份,没再表达或说任何一句超过这关系的言语。
她平和冷静的态度,反而让陈简之更紧张。
“没有瞒你,我是想今晚去学校跟你说。”陈简之解释。“这不是什么大事,我是怕影响你学习,才想晚点告诉你。”
“对师傅你来说,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叶朝繁点头,如常的问:“你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
“那我送你最后一程吧。”
她要去搬箱子。
陈简之拉住她手。“不着急,没这么快。”
叶朝繁感到手心上的温度,不自然的想抽出来。
“聊聊?”陈简之收紧了手上的力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你为什么要走?”
“被老板炒了。”
“?”
陈简之将一脸不信的人拉下来,让她坐自己边上。“付强让我接夏氏的项目,不接就让我滚。”
叶朝繁错愕。“他怎么能这样?!”
“他太想报复五洲国际,夏氏这个客户对他来说很重要。”
“夏氏再大那也是外人,师傅你好歹是akm的合伙人,那付强他是脑子有病吧?”
瞧她气得连名带姓的喊老板名字,陈简之笑起来。
叶朝繁愈加疑惑。“他和五洲国际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怨?”
“这些不重要了。”
他说不重要,那便是真的不重要。
叶朝繁看从容平静的陈简之,想到仇姜帆的话,皱起眉头。“师傅,你在akm这么多年,做到了今天的位置,却还说不重要。那对你来说,什么才是你认为重要的?”
陈简之望进她眼里,没犹豫的讲:“你。”
叶朝繁心里一悸,哑口失声。
“你才是重要的。”
陈简之平静的声音,像丢进湖水里的石子,扰起无尽也无法抗拒的层层涟漪。
“为……为什么?”
“你的事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事。”
有点耳熟。
他以前不止两次说过这种话,但她都以为自己是他徒弟的原因。
叶朝繁看他脸色,同样分不清他这是什么意思 。
陈简之摸她头。“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叶朝繁很想问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她看陈简之深邃的眼睛,怕再次得到失望的答案。
她找借口的问:“你是不是早料到自己会走,所以才这么平静?”
陈简之颔首。“可以这么说。”“还记得去年我跟付强吵架的事吗?”
“你那个时候就想走?”
“有这想法。”
叶朝繁好奇。“你该不会是留下来拿年终分红才走的吧?”
陈简之忍俊不禁的讲:“有这想法。”
他一张画就能抵他一年工资,要个屁年终分红。
叶朝繁黑着脸。
陈简之问她:“还记得你当时怎么评价付强跟我谈梦想的事吗?”
“记得。”
“你说的没错,谈梦想确实不适合我。我留在akm是因为它的创始人,走也是因它。我和付强的理念出现严重偏差,如果这里不能实现我的愿望,我再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当时付强说了什么,让你心甘情愿死心踏地的留下?”
陈简之过半秒才讲:“做中国最好的广告公司,最好的设计。”
他说这话时很正式。
叶朝繁听了后憋不住笑。“师傅,你就被这句话骗了这么久啊?”
陈简之没生气,跟着笑。“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才不管什么愿望或梦想,钱到位了什么都好说。”
“想要多少?”
“不知道,看情况吧。你要没走,我是你徒弟,怎么也能谈个好价位。但你现在走了,肯定得打些折。”
陈简之把一张名片给她。“谈下梦想。加百分之五十,愿不愿意跟我走?”
叶朝繁一顿,看认真的陈简之,又看手里的名片。
名片很简约,用的特殊纸,却没有烫金烫银,给人想把上面的字全部看完的神 秘感。
上面的名字是陈简之,没有头衔,公司名是h.j国际广告有限公司。
叶朝繁被这突然的转变,弄得有些无措。“师傅,你这是……?”
陈简之直接讲:“我想你来我的公司。它正在起步,还比不上akm。”
“没了吗?”
“你还想听什么?”
“按套路,你得跟我谈谈梦想。”叶朝繁拨弄着名片。“毕竟你这个是创业型公司,风险挺大的。”
陈简之笑起来。“它暂时比不上akm和五洲国际,我相信它在不久的未来便会超越它们,因为我们要做中国最好的广告公司,做最好的设计。”
说真的,这话理智的听,它就是瞎扯蛋,十个老板十一个人会这么说。
但人就是感性的高级动物啊,尤其是叶朝繁这种女孩子。
叶朝繁虽然刚才还嘲笑陈简之,但现在不得不说,她真的是心潮澎湃,很想抱着满怀的热情与梦想加入这公司,做一翻踌躇满志的事情。
已经有了答案的叶朝繁,故作矜持的讲:“嗯。好吧,虽然钱少了点,但看在你是我师傅的份上,勉强行吧。”
“刚没来得及讲,你会是这个公司的第三个合伙人。”
“我没钱。”
“出技术。”
叶朝繁压抑不住兴奋。“那我是什么职位?创意总监?”
陈简之点头。“差不多。”
“太棒了!”叶朝繁一扫他不告诉自己辞职的事,高兴的就差给他开欢送会了。
叶朝繁确实是心花怒放,除去她对陈简之的私人感情,这是个不能再好的结果。
陈简之一走,先不说akm还是不是原来的akm,单她这身份呆在这里就尴尬。
与其被同事客户时不时八卦一下,她还不如跳去其它公司,做个不改稿不加班的设计师,当然了,后面这事是没可能的。
现在陈简之抛出的这条橄榄枝,虽然她连公司在哪都不知道,可对她来说真的是零风险,完全没什么好值得犹豫的。
新公司要做好了,她就是霸道总监本总。要做垮……呸!才不会垮!
可太顺心遂意的叶朝繁光顾着开心,没细想陈简之刚才的回答。
陈简之的这场谈话没骗她半字,她的每个问题也都有明确答案,就最后他说了个差不多。
差不多?到底是差多少?
叶朝繁没问题,陈简之便也没说。
他对叶朝繁讲:“决定了就着手办手续,把事情交接好,其它的少说。”
叶朝繁点头,说她明白。
陈简之在工作上虐人千百遍,可同事依然对他如初恋。要是大家知道他是出去自己做公司,军心怕是要乱了。
akm已经走了两个合伙人,实在不宜再受影响。
而陈简之不仅离开akm,还套现所有股份,现跟akm没半毛钱关系。若换成一般人,肯定会是另一种结果。
但陈简之的离开,不是想跟付强对着干,而是在这里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才决定自己去实现自己的愿望。
他除了叶朝繁,没有向任何人说及此事,连他一手带的王牌团队也没想挖走。除此之外,他没有主动跟客户说及合作的事,只有他们主动提起,并在知道他们与akm没有合同时,才会跟他们谈论合作的事。
可以说,他与akm的分手,是极罕见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