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启盛从东宫出来时,一头的冷汗。
毓灵公主慌慌张张地描述一通,将容闳对她坦言杀害江氏及算计她的事和盘托出,虽然没什么条理,但到底听得出理智尚存,并不像容闳所说疯疯癫癫。当然,也不排除是时而发作时而好转。
只是毓灵最后的话让他寒毛倒竖。
“救回我的女儿,容宿答应过我,要帮我救回女儿,我才肯跟他回宫,你不能食言!”公主近乎尖叫,那声音就像皮革间的摩擦声,让人崩溃。
何启盛怕的不是公主报复,而是那句容宿答应过她。
容宿答应毓灵公主救回她的女儿,可是……公主生的明明是个儿子。
纵然有三名备孕妇人,但容宿如何断言公主生的就是女儿?
这个问题如今怕是只有容闳一人知道,但容宿却敢承诺公主,甚至……甚至在恶意引导公主去相信自己生下的是个女儿,只是被容闳藏了起来。
“你且去办案,朕,看着你。”
秦绍温煦的声音像还飘荡在耳边,何启盛恍然明白,容宿所作所为陛下定然是都知道的。
容宿,就是陛下所说的忠君之人。
此生只忠于秦绍一人,而非那到陛下两个字,在场人脸色微妙,谁都知道如今的皇帝乃是裕王的亲生儿子,从前的小世子秦绍。
“便是今朝新帝登基,鸿胪寺也是按着旧制给原本的土司颁任证书,哪里轮到后来者!”裕王当然不肯堕大秦威名。
皇帝丧事他都没能回长安,就是因为西南边陲异动,眼下苗人大兵压境,他自要想法子破敌。
“报!王爷,五苗派人前来和谈,说想向王爷请罪,化干戈为玉帛。”
裕王身后有将军冷笑:“还没打就先怂了,这五苗也不过如此。”
“没那么简单,”有谋士警告,“王爷务必小心。”
裕王点头,但五苗来使必得接见,他走出议堂顶着骄阳来到衙门正堂,正要推门而入,有小厮打断并送来一纸字条。
裕王脸色骤变,但很快将字条捏成一团塞进袖中。
“本王还要巡防,五苗到底有何要求,速速说来?”裕王开门见山道。
“五苗本无反意,都是这贾故在兴风作浪撺掇五苗反对大秦,如今我们将人绑来,请大人处置,也请朝廷恕我们冒犯之罪。”
裕王挑眉,看向下首的贾故,忽地笑了:“这就是你们献上的赔罪?你要我大秦前几日战死的将士如何安息?他们的妻儿何人照顾?”
来使尴尬,不知如何解释,而地上跪着的“新任土司”德佳氏吐掉口中塞子喊道:“我们苗人本是要自立门户的,要不是你们这些汉狗侵占我们,我们过得好着呢!”
“食不果腹,衣不敝缕?”
“那你们为何造反?”裕王冷笑,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我们五苗——”
裕王忽而冷笑:“井底之蛙,你们苗寨秋收疲乏时,是谁开仓放粮?你们寨子里的村社、教习,哪个不是大秦所给,竟然在此忘恩负义!”
他话音刚落,一道细小而锋利的刀片忽然从德佳氏被绑双手中露出一截寒光,裕王还没反应过来,寒光就已切断绳索直逼裕王心口。
“有刺客!”
火急火燎地禀报,已有许多王府的人赶来救人,裕王却摊着一只手,状若震惊:“有毒!”
这是裕王昏迷之前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待众侍卫扑上去时,那德佳氏狂笑一声悍然自尽,其余几人则慌慌张张解释说德佳氏是自己被俘,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褚成脸都涨成猪肝色了,大刀一拔吼道:“不说清楚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终于,几人坦言,此德佳非彼德佳,乃是造反的大土司一个旁系,狂热的苗独分子罢了。
“那又是谁蛊惑你们来投诚的,说!”褚成大喝。
几人脸色剧变,竟然连这个都知道:“是、是大秦内部的消息,我们也不知是从何而来,只说我们兵临城下再请罪,给足了大秦面子,自然能得到我们想要的。”
“你们想要的?”
“不好了,褚大统领,王爷他……没了!”
褚成怒从中来,一刀劈裂桌椅,仰天痛呼:“王爷!”
五苗几人面面相觑,忽然明白长安神 秘人指的“想要”是什么——裕王一死,大秦西南边陲,危矣。
与此同时,突厥二十万大军仿佛约定好了一般陈兵雁秋关。
兵祸,就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