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凝儿找来的堵嘴布,正是她平常用来擦脚用的。
望着一脸铁青的啜里只,朱凝儿置若罔闻,形若一位,刚刚出世的小恶魔似的,偶尔,她还会露出一丝、报复似的微笑。
朱璃可不管什么布,只要能够堵住对方的嘴巴就行了;一接过妹妹递上来的擦脚布,他就不由分说地、硬是将其塞进了啜里只的口中。
“嗯嗯嗯......”
三肢尽断,嘴巴被堵,啜里只无论怎么抗议,却也只是徒劳。
收拾妥了啜里只,朱璃再次看向王月瑶,沉声道:“娘子,你的容貌太过出众,最好找块轻纱,来遮挡一下。”
“若你就这样,出现在契丹人的面前,必然徒生事端。”
朱璃之言,绝不是危言耸听,这位娘子,曾经可是光凭容貌,就引发过三军动荡的。
可是这话听在了王月瑶的耳中,就让她有种,被呵护、被珍惜的感觉,心中立刻变得比吃了蜜还甜;当即就顺从地走向屏风之后,去找东西当面罩去了。
一切就绪后,朱璃立刻带着二人,走出了大帐;当然,他的手里,还提着半死不活的啜里只。
夜朗月,风徐徐。
整个释鲁捺钵,一片铿锵。
因为啜里只的那声呼叫,四下里,全都是汇聚而来的皮室军勇士。
囚禁朱凝儿的大帐,本就处于捺钵中心,这里一旦有动静,皮室军瞬间就能形成,四下合围之势,真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啊。
望向那些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合围勇士,朱璃一脸泰然地迎风而立,大有视死如归般的豪迈之态。
三道如雾如烟的身影,一如夜空中的惊鸿,瞬间就来到了朱璃的身边。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弈江南、李孤峰、以及孟太极三人;甫一落地,他们只是向着朱璃点了点头,就立刻凝神 戒备了起来。
看到毫发无伤的三人,朱璃放下心来,淡然道:“来了就好,我们现在被包围了,少不了得要并肩作战了。”
“希望三位,能够和朱某勠力同心,一起杀出去。”
“但凭将军做主,我等誓死追随。”三人异口同声、毅然无畏地应承道。
果然都是真男儿,朱璃暗赞一声,心中的最后一丝忧虑,也彻底地放了下来;被契丹人发现了又如何,大丈夫有死而已,何惧一战,。
执我戈矛、与子同仇,千里喋血、何惧一切。
率先赶到这里的契丹大将,正是当值的沮渠蒙逊;这个家伙,一看到矗立在大帐门前的那人,竟然是上次夜闯捺钵的耶律灭狄,他就直接没敢露头。
朱璃给他的印象,绝对是个超级猛人。
别的不说,对方年纪轻轻,就能和高详稳硬撼不败,岂是一般的年轻人,可以做到的;对于这种武道天才,他还是等人来齐了,再一起露头的比较好。
否则,就怕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岂不是太冤了吗?
呃,对方的手里,似乎还提着的个人,怎么这么像啜里只呢?
突然看到朱璃的手中,还提着个人,沮渠蒙逊立刻就被惊呆了。
在迭剌部,被捧上天的少年天才,啜里只;此刻,就像死狗一样的,被那个“耶律灭狄”提在了手里,立刻就将沮渠蒙逊,惊出了一身冷汗。
俗话说“好汉不打庄”,可这个耶律灭狄倒好,不但冲进了捺钵之中,还把耶律释鲁的大侄子,给揍残了,真不是一般的狠啊。
越是如此,他就越不敢率先露头了,只好躲在一众勇士的后面,冷眼旁观起来。
朱璃周围的皮室军勇士,越聚越多了。
这些人,要么弯刀出鞘、要么弓箭在弦,全都如临大敌般地,将朱璃几人,死死地围在了中间,就等将军前来,下令出击了。
整个捺钵,一片肃杀,连夜月,都似乎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悄悄地藏进了云层,只探出小半个身子来,惊恐地观察起来。
盏茶功夫不到,高昂就带着高干、拓跋翼等人,匆匆而来。
沮渠蒙逊连忙凑了上去,这才随着高昂等人,来到了皮室军勇士的前方。
站定之后,高昂望向昂然而立的朱璃,冷冷地道:“灭狄沙里,上次你夜闯捺钵,本详稳念你是伯德部的后人,这才网开一面。”
“这次你又是不告而入,难道你认为,我高昂真的不敢杀你吗?”
堂堂大唐怀化大将军,什么成了契丹伯德部的灭狄沙里了?
朱璃一方众人闻言,瞬间就愣住了。
作为朱璃的妹妹,朱凝儿更是十分好奇,大兄什么时候,又骗了一个沙里来当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在她想来,这么好玩的事情,大兄怎么可以不带她一起玩呢?
藏不住话的小丫头,立刻就想张口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大兄之前的嘱咐,生生地将问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一想到刚刚差点就问漏嘴了,她还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暗道好险。
当然,起了好奇心的,自然不止朱凝儿一人,王月瑶也非常好奇,可她转瞬就想到了朱璃的嘱咐,心道,看来她是错过了什么。
至于弈江南三人,根本就无需担心,他们都是老江湖,即便心里奇怪,表面上也不会露出端倪。
“高详稳,似乎对在下的不告而入,很生气啊。”面对高昂声色俱厉的质问,朱璃一脸不屑地玩味道。
“若是这样的话,在下就要斗胆问上一问了;在下不能来,为什么啜里只,却可以来?”
一言方尽,朱璃猛地一把抓起了啜里只的头发,将他那低垂的脑袋,给拽了起来;并让他的面庞,对向众人,好让大家,都能看清啜里只的面孔。
这位迭剌部的天之骄子,恐怕没有人不认识吧。
只是此刻的啜里只,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 采飞扬的形象,整个人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朱璃提在了手中;带给高昂等人的冲击感,确实不小。
四人的小心脏,都差点漏跳了一拍。
“啜里只!”高昂惊叫一声,难以置信地冲着朱璃质问道,“灭狄沙里,是你,难道是你将他打成这样的?”
“哼”,面对高昂的质问,朱璃冷哼一声,一脸泰然地坦承道:“不错,正是在下。”
“不过,高详稳难道不想知道,在下为什么要将这个混蛋,揍成这样吗?”一言方尽,朱璃就目光灼灼地望向高昂,玩味似的追问道。
面对朱璃的追问,高昂脸色铁青,心道:还能为什么,一定是因为争风吃醋呗。
这里可是朱凝儿的卧帐,两位来自不同部落的年轻人,在这里大打出手,在高昂想来,绝不可能是别的原因。
“我没兴趣知道,你们二人为何争斗,可是,你要知道,这里是军营,不是你家草场......”
“哈哈哈。”高昂一言未尽,朱璃就突然放声大笑,继而嘲弄道:“没兴趣知道,那是因为高详稳,身为迭剌部的详稳吧?”
“啧、啧、啧,高详稳想要包庇啜里只,然后再将我等,一并扣押起来,为的不过是,好给释鲁于越一个交代,我说的对吗?”
面对朱璃的追问,高昂脸色发青,刚刚朱璃若是不打岔,他真的就这么做了。
朱璃看都没看高昂一言,继续道:“契丹最精锐的皮室军啊,呵呵,以在下看来,也不过是一群藏污纳垢、包藏祸心的狗奴才罢了。”
“不问青红皂白,就想将我等关押起来,想都别想。”
“八千皮室军,除了你高详稳,谁堪和我一战,谁敢和我一战,抓我,简直就是笑话。”朱璃双眸虚迷,桀骜狂悖,似乎根本就不将、契丹最精锐的皮室军,放在眼中。
视八千勇士,如若无物,放眼整个契丹,敢这样做、能这样做的人,还真没几个,而朱璃就这么做了。
即便他如此狂妄,周围的无数勇士,也只能在暗中,恨得牙根痒痒,却没人敢真的上去,和他较量一番。
朱璃上次,夜闯捺钵,高昂亲自出手,也只是稍稍压他一头,却根本没办法击败他,这件事情,可是在皮室军中,疯传了很久。
这么一个猛人,谁敢上去,找死吗?
面对如此嚣张的朱璃,脸色最难看的,当然就是高干、拓跋翼、以及沮渠蒙逊三人了。
他们可都是镇军大将啊,却丝毫都没被对方,放在眼中,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啊;而且,他们还不敢吭声,因为确实打不过,只能憋屈地闷不吭声。
望着那些皮室军勇士,一脸阴沉地瞪着自己,他们那闪烁的目光中,还带着无地自容般的羞愧,这样的情景,倒是让朱璃,心下大定。
他敢如此狂妄,就是因为他曽在高昂等人的心中,竖立了一个,契丹第一天才的形象。
而且,朱璃十分笃定,整个契丹,知道他身份的人,除了啜里只,恐怕就没有其他人了吧。
现在,啜里只半死不活地被他钳制在手,根本就开不了口,他这个契丹贵族的身份,还是可以派上用场滴。
有了这个身份,事情就好办很多;比如,他刚才出言打断高昂的命令,就显得不是那么突兀了。
天纵之才,必有傲骨,倨傲狂妄,才是大多数天才的本色。
若是朱璃不如此,反而会让别人,感觉不正常;正是掐准了对方的脉搏,朱璃才准备一步一步地实现自己的筹谋。
依旧带着一副舍我其谁,看垃圾的眼神 ,环顾了契丹勇士一圈,朱璃继续道:“哼,怎么了,我有说错吗?”
“算了,以我为目标,确实太难为你们了。”
“这样好了,我就让三名麾下,出手教训教训你们吧;不是我小看你们,什么狗屁契丹最精锐的皮室军,我呸,一群垃圾。”
“除了装备精良,再占据数量优势之外,你们能干啥,一群混吃等死的老爷兵,也敢号称精锐,真是笑掉大牙。”
“今天,我把话撂下;除了高详稳之外,你们这帮垃圾,谁能击败我麾下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我就立刻跪下,给他磕八个响头,然后任其处置。”
“你们敢吗?”
“生死不论,你们有那个胆子吗?”朱璃傲气冲天,叫嚣无忌。
冲天的傲气,激得在场的无数契丹勇士,面色潮红,悲愤难当。
高干、拓跋翼三人,也全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只是没有高昂的许可,他们却不敢贸然冲上去。
对于朱璃的叫嚣,高昂摸不准对方的目的,所以他也不敢贸然答应下来。
只见他双眸虚迷,漠然道:“灭狄沙里,你手中的啜里只,看起来神 色不对啊,他的嘴巴,怎么被你给堵上了?”
“他啊?”朱璃闻言,故作惊讶地道,“积薪盛会尚未召开,这家伙就想对朱凝儿小娘,意图不轨,有我在,他能夺得第一吗?”
“我打断了他的双臂、一腿,都是轻的,留他一条狗命,已经很对得起迭剌部了吧。”
“至于为什么要把他的嘴巴堵上吗?”朱璃似笑非笑地环顾了一圈众人,十分嫌弃地道:“这家伙嘴巴太臭,以在下来看,他不应该被称为,契丹第一少年勇士,应该被称作迭剌部的第一泼妇才对,一张口就喷粪,谁受得了。”
只是他一言未落,听到这个消息的无数契丹勇士,脸色就全变了。
这家伙,简直太狂妄了,闯进释鲁捺钵不说,还将啜里只给废了,这简直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魔王啊,怪不得敢叫板高详稳。
可高昂、高干等人闻言,脸色非但变了,而且还变得十分精彩,简直比喜当爹,还要精彩数倍,震惊、不信、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夹杂其中。
天生神 人的啜里只,自然有他的傲气,再加上他是耶律释鲁的侄子,一向高高在上,自然有人奉承,就有人嫌弃。
对于这些部下来说,还有比,看到高高在上的主子,被人痛扁,来得舒爽的吗?
可是不管怎么样,对方都是耶律释鲁的侄子,还是迭剌部,最有希望的少年。
高昂无论如何都不能置之不理,只见他回过神 来,就立刻沉声道:“灭狄沙里,快放了啜里只,否则,即便高某想给伯德部留个情面,只怕也难了。”
“哦。”朱璃闻言,神 色淡然如常,似乎啜里只在他看来,根本就无足轻重一般,好奇道:“是不是,在下放了啜里只,高详稳就会放在下等人,离去了呢?”
“不可能。”朱璃话音未尽,高昂就一口回绝道,“你一而再的,闯进捺钵,我没有立刻将你拿下、军法处置,已是给了伯德部,天大的面子了。”
“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留下来,我要带着你,亲自向伯德部的夷里堇,讨个说法。”高昂之言,十分坚定,似乎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
“唔,这样啊。”朱璃闻言,十分不屑,继而话题一转道:“若想让在下放了啜里只,也不是不行;不过,详稳必须要让在下,心服口服才行。”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皮室军中,有任何一人,能够击败或者杀死,在下的其中一名麾下,在下就立刻放了啜里只,否则,一切免谈。”
“不过,奉劝详稳阁下一声,如果阁下硬来、敕令放箭的话,在下虽然抵抗不了,却能保证,啜里只,必然会死在我们的前头。”
“详稳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朱璃一脸漠然地直视着高昂,显现出他,毫不退缩的决心。
看到对方这样的一幅神 情,高昂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对方简直就是一只刺猬啊,即便想踹上一脚,都怕被扎到。
只是稍一思 忖,高昂就当机立断道:“在我军中,只要找出一人,击败、或是击杀你的任何一名麾下,你就会放了啜里只,是吗?”
“不错。”朱璃毅然地应道,“我说过了,生死不论,就绝不会更改的。”
“高详稳,奉劝阁下一句,还是担心一下,你的那些手下吧;刀剑无眼,若是他们不幸,被我的麾下给宰了,我也绝不会负责的哦。”
“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希望详稳,可千万不要赖账才好。”
“哼,年轻人,傲骨可以有,但傲气千万别有。”朱璃之言,让高昂大为恼火,对方说的,就好像他输不起似的.
就见他立刻反诘道:“大话说多了,小心闪了舌头,让你的三名麾下滚出来吧,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让你如此自信。”
对于高昂的反诘,朱璃丝毫没有在意,对方已经上钩了,他还多说什么;只见他一言不发地转过头去,向着弈江南三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三人会意,立刻走上前去,准备接受即将到来的挑战。
弈江南、李孤峰、孟太极三人,都是剑客,因为他们对于剑道的理解不同,以及擅长的剑法不同,三人的神 态,也各不相同。
弈江南,一剑在背,如沐春风,一派尔雅;李孤峰,抱剑在怀,一脸慵懒,那神 情,就好像刚从怡红院出来的浪子似的。
至于孟太极,他虽然也是抱剑在怀,可是其人,就好似一只潜藏在暗中的电蛇一般,只要他的敌人,稍微露出一点破绽,必然会遭受到他,雷霆一击。
若是从表面上看,孟太极最是精悍;弈江南一片淡然,普普通通;而李孤峰,就好似来滥竽充数似的。
三人只要不动手,就是释然境的高昂,都不能看出他们的深浅。
望着三名剑客,高昂不敢大意,立刻就对沮渠蒙逊道:“蒙逊,你去,先打杀一个再说,我们今天,一定要挫一下耶律灭狄的锐气。”
“诺”沮渠蒙逊闻言,独臂抚胸,立刻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