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算是夏日最热的时候。
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一排军绿色的小苗,个个昂首挺胸,把背板的直直的。
教官让立正就立正,让稍息就稍息,比想象中累多了。
每一排按次序走正步,趁着来回比赛,教练看不见的档儿。
管语新认识的同学高茜,幽幽的和她吐槽。
“好晒呀,都出汗了,防晒霜全化了。啊,这趟回去,我肯定晒的像鱼干。”
“管语,你抹防晒没。”
已经军训了两三天,彼此之间都有了些初步的了解。
高茜特别喜欢管语,没事就要粘上来说两句。
管语眼睛看着正前方,帽檐下一双澄澈的鹿儿眼,亮晶晶的,又润又干净。
她小声的点头。
“抹了。”
正巧到了休息时间,哨声过后,所有人都跑到了阴凉的地方坐着喝水。
这会儿可顾不上树下草地,是不是会有蚊子,太脏。
能有个地方遮太阳,简直是天堂。
大家三三两两的往树下跑。
高茜跑得快,哨声刚落,就拿着水杯冲回来了。
“给,快喝,太阳公公牛逼,这水滚烫!”
小姑娘的友谊建立起来特别快。高茜是颜控,见到管语的第一眼就惊为天人,主动凑上来当朋友。
即使管语内向,依然接受了这份善意,和高茜成了挺好的朋友。
天特别热,高茜每次都抢在她前面帮她拿水,管语有些过意不去。
她在自己带的小包包里翻啊翻,找出一瓶喷雾,有点害羞的给高茜。
“你用这个补一补防晒喷雾吧。它防水。”
出发前,刘玲对管语三令五申,要她抹了防晒霜,休息间隙,再360度的补上喷雾,以免汗水影响了防晒效果。
管语很听话,补着喷了几下,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刚熟悉的朋友。
好朋友总是习惯着分享。
她见顺着高茜脸颊,滑下来的汗珠,是浑浊的奶白色,知道对方的防晒霜应该已经化了。
高茜牛饮了几口水,一抹汗,接过喷雾,哇的叫了。
“这个牌子我早就种草了!防晒效果一级棒!就是太贵了一瓶,我存的零花钱都不够买。”
高茜很开心,乐呵呵的抱住管语的手臂。“管语,你救了我的脸!”
“我不客气了,用着喷啦。”
管语点点头,帽檐下红唇粉嫩,抿一抿唇,唇畔就是两个甜甜的梨涡。
高茜的性格大大咧咧,有点像程露露,很让管语觉得亲切。
管语绽着笑容,文文静静。
哪怕穿着统一的训练服,在女生堆里,也有种能令人一眼看见的魔力。
班上的男生,有意无意的围在她乘凉的树旁,没事就看上两眼。
见她笑,一个个眼都直了。
小姑娘皮肤很白,透亮的那种感觉。军绿色的迷彩服,腰间扎着腰带。
别人穿着显得英气勃勃,到了管语身上,却越发显得她小小一只,好似伸个指头就能戳倒的精灵。
许馨性子清高。不像管语长着一张让人有好感的脸,显得很甜。她板着脸,一看就不好接近。
她对自己被分到三班,至今有些怨言。训练了两三天了,还没有交到一个朋友。
觑了一眼管语那边热热闹闹的景象,她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一转,翻了个白眼。
人缘好有什么用?
不就是长得好看吗。管语根本就考不过她。
等以后大家就知道了,她只是个花瓶。
冷嗤间,许馨瞧见对面乘凉的大伞下,站着一个身量高长,气质很冷峻的男人。
那种感觉特别奇特,一下子就攥住了许馨的视线,她眼睛亮了起来。
那不是…那天在第九夜带管语走的男生吗?
他怎么在这里?
少年半靠着树,左手拎着一罐打开的可乐,似乎已经喝到了底。
黑眸眯起时,随意的把可乐在手中一捏,罐子支吾的叫了几声,在他手中乖巧的躺平捏扁。
那种漫不经心把瓶子捏扁的动作,一下子体现出了男生的力量感。
许馨心跳加快,对这只见了两次的男生,有难以描述的好感。
剩下的光,实在是热,却也很亮。
蝉鸣中,他抬起头,黑发下掩着的眸子,有凌厉的眸光。
下颚的弧度棱角分明,偏偏脸上的五官,每一处都精致俊美。
他抬眸扫过来时,许馨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这个男生真的好帅。
可是那道眸光,并没有落到许馨身上。那一瞬间,仿佛从天堂落入人间。
心重重的摔到地上,许馨清醒过来。
她跟着对方的视线扭过头,红着的脸好像忽然失去了温度,不再发烫。
然后眼里涌起浓重的失落,和…嫉羡。
——他看的是管语。
*
快到黄昏的时候,看着这群焉焉的小萝卜头,几个教官一合计,拍掌想出了个切磋游戏。
训练场上有两三个墙面一样的高台。市一中拉过来的学生有10个班。
教官们商量着,让这群小萝卜头,同心协力互相帮着翻墙。比赛一下哪个班的成员先翻到高台上。
负责管语这个班级的教官,刚到中年,三四十岁的样子,皮肤黑黑的,不苟言笑,很凶。
大家给他取了个“黑面虎”的称号。因为他从来都不笑。
他给管语的班级讲了游戏规则,让他们准备一下,就走到大伞下休息。
伞下专属教官休息的座位。已经被人毫不客气的占了。那人干干净净,只穿着白T,却显得极为耀眼。
身高腿长,身材比例完美,露出来的手臂,用力时,偶尔凸显了几丝肌肉的力量感。
黑面虎一过来,瞧见他就笑了。
“好,总算我给你打电话还是管用的。知道过来看看了。”
“怎么选在这个时候来?没看我还在训那些小兔崽子吗?手下忙着呢,可没时间训练你。”
司诀很平静,黑眸扫过那群等着训练的迷彩服,挑了挑眉。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他决定在这里待几天。
也真是巧了。
小青梅训练的基地,就在这里。
司诀进来看过去的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她。
那么娇,那么白。
水灵的比鲜花还嫩。
水仙盛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恰如清风吹来,她回眸时绽开的柔情。
在这个曾经挥洒过汗水,尘土里匍匐过的地方。
他比现在更桀骜不驯的时候,曾停留过的地方,遇见她。
*
高台比赛开始后,管语真的紧张了起来。
那台子太高了,她根本上不去。
身手灵活的男生,已经上去了几个,剩下的女孩子多半还有些拘谨害羞,不好意思让男生拉。
高茜性子最大大咧咧,她把袖子一卷,回头对管语说。
“我先上去,等会儿拉你。”
管语紧张的捏了把汗。
这天的太阳特别烈,晒了一天,管语的脸即使抹了防晒霜,依然红扑扑的,是遮不住的红艳。
她的脚在打颤,手脚发软没力气,不敢上去。
高台上的高茜喊她。“快,把手给我。”
管语克制着心慌,颤着腿站直,她脚下正踩着班上一个男生的背,身子站的越直越害怕。
高茜在上面一个劲的鼓励她。
“你别怕!上来就好了!手!手给我!”
管语恐高,脚下的人柱子似乎也在打晃,指尖发凉,她心里怕的想哭。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会儿她的心跳的很快,像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似的。
耳边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嗡嗡的叫,让她听不清高茜在说什么,脑袋里也有种眩晕的感觉。
她迟迟不敢站直身子,底下的许馨阴阳怪气来了一句。
“怕就下来啊,在上面耽误着人算什么事。你不上去我们还得上去呢,比赛输了怪你啊。”
使劲咬了咬唇,管语心一狠,闭着眼就去够高茜伸在半空的手臂。
她踮脚起来的那一刻,忽然天旋地转。
世界整个的发出一声长鸣,眼前是一片冒着金星的漆黑。
“啊!”人群尖叫。
“管语!!”
高茜眼睁睁的看着管语身体,毫无防备的朝后栽倒。
她们两个人的指尖才刚碰到,她还来不及去抓住,就见管语闭着眼,惨白了脸倒下去。
这个变化太快了,旁边围着的大多是女生,第一反应都是尖叫。
眼看管语就要后脑勺朝下,摔到地上。
就在这一刻,一旁窜出了一道几乎带出残影的身形。他险险的赶在最后一瞬,将少女满怀接住。
高茜捂住了脸,胆战心惊。
半晌,才从指缝中睁眼,看见管语正被一个陌生的少年抱在怀中。
那少年明显不是和他们一起来参加训练的人,穿着便服,长得特别高,皮肤白,轮廓很俊。
只是一个侧脸,高茜就知道这是一个极品帅哥。
就是这个人从天而降,在最关键的时候冲出,接住了管语。
“吓死我了!”她拍拍心口。
“幸好幸好。”
司诀把怀里的人,抱的很紧。紧到手臂隐隐有一些后怕的微颤。
管语紧闭着眸,已经晕了过去。呼吸很轻,身体也很软。
“丫头?”
司诀抬手,指尖碰了碰她的脸。
她脸颊很烫,有种不正常的潮红。
听见这边动静,黑面虎也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
司诀垂眸,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送她去医务室。”
他话说完,兀自抱着管语离开。
向来有点懒散,近似冷酷的背影,竟然有了些焦急。
笑面虎奇怪的盯着他的身影,心里思忖。
这小子怎么回事?
说话有点冲啊。
许馨低着头,嘴唇咬的很重。
为什么管语永远运气这么好。
围在她身边的人都喜欢她。
*
诊疗室的门,被砰的一脚踹开,声音很大。
张青陡然从睡梦中惊醒,一抹口水蹦了起来。
“咋了咋了,咋的了?”
回应他的,是一道迅捷人影经过身旁时带来的风。
司诀直奔床铺,把怀里的少女轻手轻脚放到上面。
他掌心托着少女的后颈,让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平躺在床。
随即冷凝着面孔,回转过身。
“看看她怎么回事。”
张青推了推眼镜,认出了面前的人,惊喜道
“司诀?真是你!”
“你比赛我看了!年前那一组拿的冠军,特牛!听李教练说你回来,比赛不打了,我们还觉得惋惜!”
“多可惜啊,为啥不打,再过两年就能参加成年组。成年组的全球冠军,多帅啊!”
张青是基地的队医,年龄比司诀大上两三岁,但每每见到他,都会激动的像个失控了的迷弟。
司诀皱眉,偏头看了眼床上的少女。
“轻重缓急,懂吗。”
张青这才闭了嘴,讪讪的上前检查。
“这姑娘没事儿,有点低血糖,一下晒多了,差点中暑。现在的小姑娘都这样娇生惯养的,训练猛了点,扛不住。”
“等她醒了,给她吃点糖呗。”
张青说的云淡风轻。
主要是在基地训练的人多了,这种一时的晕厥都很常见,没必要大惊小怪。
体质差嘛,来基地多待一段时间,让教官多练几天,保证身板结实起来。
司诀皱着眉听着,回忆起管语忽然晕倒,从半空摔下来的那一幕。
猛然有种心被揪住的陌生感觉。
如果他今天没有来…
如果他当时不在…
如果他没有因为想多看看她,走到近前…
但凡有一个如果实现了,以那种姿势后脑勺摔地的少女…
拳心一握,司诀俯身,手指轻轻拂过少女的脸颊。
他动作很轻,感受到指尖的温度,他心口那块石头,才缓缓落下了几分。
——她还好好的。
猛地回过神,司诀收回手。
凌厉的视线,落到对面一脸目瞪口呆的张青身上。
“看什么?没事干?”
张青看了几眼还没醒的管语,忽然一咂嘴,纳闷道。
“不是司诀,她是你谁啊?”
“你俩啥关系啊?怎么,那么紧张她?”
小时候他们都是被家里人,送来基地一起训练的,来之前都是家里的少爷,来之后差点累成了牛。
当时那群人里,司诀年纪最小,送过来待在基地的时间也最短,可训练起来却同样是他们之中最不要命的。
骨折时脸上都不见几分痛色的人,竟然会因为一个姑娘晕倒了,这么火急火燎?
有情况啊。
司诀声音一贯的平静没有起伏,呛声道。“和你无关,闲事少管。”
他回过身,视线细细的描摹着单人床上闭着眼的小少女。
真小。
她安然闭紧眸子的模样,又乖又娇。
克制着掌心想抚上去的冲动,司诀抬眸,声音冷淡的提醒他。
“弄点清水。”
管语今天出了很多汗,在被司诀抱来的路上,帽子掉了。
平时光滑柔顺的头发,汗湿着贴在脸颊和额前。
司诀静默的看了半晌,不由自主的伸手,替小姑娘把碎发拨到一边。
那张新月似的光洁脸颊,有艳若桃李的明媚。
即使闭着眸子,依然有种若隐若现的魅力,能牵动着他的视线。
这小东西给他下了什么蛊?
怎么才一个暑假,他竟然就看她挪不开眼?
司诀自己都纳闷。
张青把水盆送进来,附上一条干净毛巾。
看司诀目不斜视的盯着床上的少女,他耸了耸肩,知趣的退了出去。
等会儿可以在群里说了,铁面无私的冷少爷,为娇柔少女折腰。
司诀完全就没给张青分过半点视线。
他正专心看着还没清醒的少女。
这么一看才发现,小少女和暑假里,对着他小心翼翼问问题的样子,有了些不同。
管语的嘴唇形状很好看,标准的樱桃小嘴,一点儿唇珠显得面容娇憨,还有点微不可见的妩媚。
此刻唇上却因为暴晒过渡,和缺水,比平时干,甚至有些发白。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苍白柔弱的样子。
仿佛经历了一场暴晒的酷刑,娇弱的小苗儿正奄奄一息,缺着水。
司诀拧眉,两只手握着浸过水的毛巾一拧。
俯身。
清凉的毛巾覆在脸上,舒服的像块冰,管语迷迷糊糊的恢复了些神智。
她脑袋里还是懵懵的,没有完全醒转。
“%&…”
毛巾带来的清凉,让她小声的喃喃。
给她擦脸的司诀,手上动作一顿。
小少女嘟囔的声音太小了,像蚊子,即使他听力不错,一时也没辨认出来她刚才说了什么。
他停顿片刻,再次俯身。
这次听清楚了。
小姑娘梦魇中念叨的是“妈妈”二字。
“嗤。”司诀勾唇。
眼中有无奈。
真的还是个孩子。
做梦也在喊妈妈。
他黑眸里的情绪覆盖上一层幽深,看管语,分明多了两分近似温柔的怜惜。
他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握着毛巾,专注的擦拭女孩儿通红的脸颊,额头,然后脖子…
天生娇养的女孩儿,就连脖子都是纤弱且带着美感的。
擦到这里,司诀又是一顿。
他骤然意识到,躺在这里的是个和他的性别截然不同的小少女。
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的手修长而有力,骨节分明,手掌宽大。
握住拳头时,只要稍稍用力,青筋便会跟着力量,一起浮现。
而她…
整个人就那么大,躺在那里小小的,柔柔的。好像他罩上去,就能把人整个的盖住。
她不是他惯常打交道,用拳头揍的粗犷男孩。
她像朵花,要人捧在手里,细心的哄着…
触电似的转开视线,司诀回身拧了把毛巾,换了换水。
出了汗,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司诀自己爱洗澡,也先入为主的这么代入别人。
“那么娇,还出来军训?”
他冷嗤一声,动作却放的很轻柔。
拎起一只小姑娘的爪子,一边唇角勾着,细细给她擦手背手心。
他待小姑娘,像个宝贝。
满心满眼的耐心和好奇。
擦完了一只手,忍不住把它握在掌心,和自己的比较了一下大小。
怎么会有这么小的手,这么纤细的胳膊。
哪哪儿都精致,叫人捏着手腕,给她擦拭时,都忍不住变得温柔。
门外的张青探头看了好几眼,嘴巴张的大大的,一脸见鬼了的神情。
等蹑手蹑脚坐回门口,给群里的伙伴发消息时,神色都是呆滞的。
“卧槽,钢铁直男变得柔情似骨,我这是在做梦吧?”
啪!
张青用力给了自己一耳光,完了摸着脸,惊觉这是现实。
“这他妈真疼啊!”
*
管语揉了揉脑袋,撑着两边坐了起来。
“醒了?”
身旁响起的是一道很清亮的男声,有点冷。
“一个军训,至于这么拼命?”
管语愣了愣,扭头。
这间诊疗室的左后方,是一个办公桌。桌后坐着个披着白大褂的男人。
他逆光坐在屋里,蓝白色的医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他有双极亮的黑眸。
看不清年纪,毕竟隔着一段距离,脸又被口罩遮着看不见。
只是,对方的气质,冷峻的过份,有种令常人不敢多看的气场。
管语也没怎么去打量他。
穿着白大褂,那这里一定就是医务室了。
对方肯定也是教官之类的长辈。
“老、教官好,我怎么…在这里呀?”
管语怯懦的问,忙不迭的从床上站了起来,朝一旁走了几步。
她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只觉得喊老师好像不太对,便硬生生把称呼改成了教官。
“高台比赛,晕倒,不记得了?”
白大褂冷哼了一声,外表不苟言笑,那架势隐约让管语想起威严的长辈。
“啊…”
管语拘束的应了一声,努力回想先前的场景。
高茜让她伸手上去,她却…
那比赛怎么样了?
她晕倒了,肯定影响了他们班的比赛。
管语沮丧,内疚的咬着唇。
站在明亮的诊疗室里,她低着脑袋,很是垂头丧气。
白大褂看着管语那张小脸上,变来变去趋于慌乱的神色,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自个儿都晕了,还心心念念着军训?
这丫头看着娇滴滴的,怎么就那么缺心眼?
“拿着,喝了。”
他拉开抽屉,抓出一板葡萄糖口服液。
隔着几米的距离,精准的扔到管语身旁的小床上。
管语纳闷的瞅了一眼白大褂,默了片刻,听话的挪动脚步,走到床边。
她数了数,一板口服液有五瓶。
都给她喝吗?太多了吧。
她才刚把口服液拿在手里,白大褂又扔来一样东西。
塑料纸受到撞击,落到床上,又是一声响。
塑料袋里是好多散装巧克力,还有奶糖。
都是进口的,姑姑国外回来,最爱给她带这几个牌子的零食。
她认得。
这次管语没有伸手去拿,她漆黑的眼瞳,受惊似的眨了眨。
还动作很小的偏过头,看对方的表情。
这里的教官都那么好吗。
只要晕倒了,又给巧克力又给糖?还都是很贵的那种。
她记得高茜说,这个基地的教官都特别凶。
把女的当男的,男的当动物,不听话了就训,叛逆了就揍。
不管什么世家子弟,在家有多无法无天,送到这里来闭门训一阵。
等两三个月送回去,保准服服帖帖洗心革面,出来后,换了个人。
听说训人时,总是给一块糖,再打一个板子。
这个教官给了那么多糖,那得给她多少板子呀。
小姑娘不敢碰那些糖,她睫毛打颤,捏着口服液,声音很小的道谢。
“谢谢教官,我…我妈说…吃糖多了对牙齿不好。”
“嗤。”
诊疗室响起一声冷笑。
管语吓了一跳,手上的口服液也不敢拿着了,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扔回床上。
白大褂站了起来,个子特别高,他大步带风,径直往管语面前去。
走到管语面前,还有一米远时,他停住。
视线居高临下的扫视,露着个脑顶,战战兢兢的少女。
管语不敢抬头。
隔着口罩,她听见白大褂声音冷冷的,不带情绪的问她。
“不舒服不知道请假?”
“嫌命长?”
管语摇头,拳头握的紧紧的,脑袋压得更低了。
队医为什么这么严肃?
她心里紧张,脑中闪过无数看过的电视片段。
女主角得了绝症,是不治之症。
忽然晕倒,查出来已经药石无医…
她小脸瞬间变得苍白,死死咬住了唇。
她…
她还没好好学习呢,不会的…
白大褂看在眼里,发觉小姑娘快哭了,不禁心中无奈。
这丫头就是娇,他还没凶她呢,金豆子又要掉。
“小朋友。”
司决压低了声音,遥遥伸出一只手,轻轻落到管语脑袋。
“爱吃糖才是好孩子。”
“以后不舒服了,打报告去休息。记住了?嗯?”
管语一怔,迷惑的抬头。
她看见口罩后,有着一双幽深黑眸的男人,眉眼中一片温柔。
他看着她,眼中尽是宠溺。
抚在她脑顶的手,有一刻,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