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每到这个时候,便总是稀稀疏疏的,身体力行地配合着这个时令该有的“寂寥”二字。
即便本身这里是一整座金砖玉瓦般的深墙阔院所铸就出的皇宫。深秋的脚步也没有饶过它们,不过似乎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寡淡的秋色就如山间的雾气一般,将每一个角落都毫无遗漏的罩了进去。
这一条幽深的曲径之上,向来便是皇宫里最为人迹罕至的地方。总有人觉得,这里地处偏僻,再加之一晃数年连个人影都没有。理所应当地,这里就被人划分为了一个风水有些问题的不祥之地。
从前这曲径的尽头,是乐师彤管所居。现如今,彤管不在了,唯一一点儿活人气都没有了。
几个步履匆匆的宫婢撞到了一处,有个脚下一软,当即摔在了地上。不过她也只活动着手腕哎呦了一声,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赶紧站了起来“你们也是要去彤管乐师的房里”
并没有太多耐心等待对方的回答,她只自顾自地迈开了脚步“那就一起吧。”
彤管所在的屋子房门大开着,似乎就和过去将近一年的时光里一样。每一个夜色即将落幕的时刻,死寂的屋门都在等待着它唯一的主人回归。
可这里,毕竟不是彤管真正的归宿。每一次踏入这间房门的时候,心底蔓延而起的不是褪去疲乏的松快,相反,那种自骨子里生出的侮辱与委屈统统占据了一整个心房的位置。
密密麻麻,像一排排的金针沿着肌肤的每一寸扎了个透。
于彤管而言,这座皇宫才是真正名副其实的囚笼。
现在人不在了,可囚笼却依然保持着旧有的样子,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而彤管,还是会在一日将近之时迫不得已地拖着步子回来。
“我找这里。你们负责那边。”被撞翻在地的宫婢很是自觉地为每个人划分好了应该负责的区域,倒好像一群人中说了算的本来就是她。
“凭什么”群体的抱团结合,和人数多少向来没有关系。只要有一方独大起来,其余的人自然而然就会联合在一起,站到对立面去。
宫婢的一人包揽自然使得她一时之间成为了这屋子里的众矢之的。
几个一同出现在房里的宫婢们齐齐地盯着她,好像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我知道这消息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并且半路碰到了你们。你们觉得,宫里还会不会有其他人陆续过来?”宫婢伸长了脖子往外面瞧了一瞧,眼见着天色就要暗了下来,不由地催促道“别耽误功夫了,拖得越久,人就会越多。大不了到时候找到的东西我们三七分。找到的那个七。”
宫婢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树敌太多,那样对她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而其余人自然也是抱着有利可捞这样的想法而来的。
哪怕只有三成,也不虚此行了。因而一个个便张口应了下来,各自散开在屋里翻找起了据说是乐师彤管随身带着的值钱物件。
“你们干什么?”有个带刀侍卫似乎终于被这半窃贼半强盗般的行径惊动了,一步跨进了房门里。
宫婢的动作就是一顿,她有些紧张,但还是不肯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宫里现在的局面可不好说,侍卫大哥你又何必那么较真呢!这样,见面分一半总可以了吧?”
她不相信,有这种好事,谁还会死心眼地继续阻拦,急哄哄地抓紧分一杯羹才是正理。可以说,这个主意本身就是胜券在握的。
可侍卫的表现却不尽然如宫婢所想。这位听了之后,只是目光在房里扫了一圈“谁跟你们说这里有东西的”
有没有东西对于侍卫而言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吸引力,他还在尽职尽责地记着自己这个侍卫该做的事情,于是很是正义凛然般地开口“我一直奉陛下的皇命在这附近巡逻,从来没听到有什么稀罕物
物件。你们还是走吧,我可以当没见过今日所见。”
这可真是奇了,消息是从太宸殿陆公公那里传来的,绝对不会有误。可能真会有那种不为金钱所动的高人吧,但眼前的侍卫高人又是怎么如此笃定什么都没有的一点点好奇都没有的吗?
宫婢不甘心自己这样灰溜溜地离去。按陆公公的暗示,彤管的屋里可是遗留了不少值钱的东西。这之中可能还会有一些重要的东西,可能看上去根本不值钱,可如果宫人们能搜出来,一定少不了什么奖赏的。
太宸殿那边现在就是一捅即着的马蜂窝,谁都没有心情管顾彤管这里。即使是人不见了,那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陆公公可说了,彤管是颐凰的贵族,根本不是什么一般人。”这可是留给他们宫人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就算搜罗不到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只要是颐凰人,就是我们天盛的对头。不管宫里怎样,只要我们宫人能找到些他与颐凰互通的证据,那在宫里的日子可就有盼头了。”
侍卫的脸色终于有了些情绪的起伏,他似是很在意宫婢方才的一句话“那彤,乐师他被抓回来了”
“什,什么抓回来?”几个宫婢面面相觑,她们总觉得,这侍卫关注的地方好像和她们不一样。
侍卫这下是真的有点急了“没有什么互通的信件,你们赶紧走吧。当心宫里哪个嘴碎的把这事捅出去。”
宫女们讨不到好处,即便不甘心也只能前前后后地离开了这里。只是,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是不会被放弃的,每一个人心中都做出来另外的打算。
侍卫目送着这些人影的远去,确定这里重归了一片安静之后,他才一手摸到了门框上。
就在天色暗了下来,依稀还有些不知哪里的亮光微微穿透了这片黑暗的时候,门外倒挂下来一只面容冰冷的脸来。
那张脸平淡无奇,可突然出现却还是以这种怪异的姿势,立时便把侍卫惊出了一头的冷汗,甚至一嗓子就要嗷了出来。
倒挂的面容上两颗眼球显得异常突兀,就那样直勾勾地侍卫,直到将对方盯得发毛。这身影才在空中一个转身,稳稳落在地上的同时,却倏忽拉近了他与侍卫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