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罗一役,秦军损失惨重,死伤过半。赵佗及时来救,屠睢的亲兵队也只有少数人突围出来。同样译吁宋率领的部族武装也遭受重创,暂时无力组织反击,将秦军完全赶出西瓯领地。
临时担任秦军主帅的赵佗最担心的是西瓯王译吁宋没有死,况且实力尚存,随时都会杀回来,也不敢冒险分散兵力,将十余万军队收缩在十万秦田一线,他目前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坐等援军与粮草的尽快到来。
十万秦田地是一个高山盆地,四周高中间低,内部丘陵起伏,从高空鸟瞰似一朵盛开的莲花。地势自东南向西北倾斜,呈阶梯状分布,自北往南衣次为上、中、下三个部分,境内溪流纵横,植被丰富,沼泽密布,冬暖夏凉。南下岭南、北上中原的交通要道,易守难攻,占据着这里,可以很好地遏制越人的势力。
屠睢在去三罗地之前,特意到过屯田之地视察。他观看完了阅兵仪式,突然对赵佗道:“此地乃风水宝地,他日屠某若险遭不测,请将我葬于斯!”
“国尉大人武艺高强,所向无敌……”赵佗按住佩剑说道。
“人在做,天在看。我等深陷瓯越几年了,屠某能够活多久,我心里没有底。”屠睢凄然道。
“我等都能回到咸阳的。”赵佗说。
“秦瓯之战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的。”屠睢指向一棵高大的姊妹树,“赵将军,我死之后,尔务必将我葬在那树底下。”
“太显眼了,不妥。”赵佗摇摇头。
“拜托了。”屠睢拍了拍赵佗的肩膀……
没有想到,屠睢一语成谶。屠睢战死之后,赵佗在战场上找到了他的遗体,亲自护送回到十万秦田的莲花地下葬,与遗体同时下葬的有大量的金银财宝,还有屠睢生前用过的宝剑、铠甲。
下葬的当日,其子屠竜一滴泪也没有留,一直默默不语,直到看不见父亲的遗体,才将青铜戟深深地掷在泥土中,双膝跪地,仰天长啸数声:“译吁宋,屠某若未亲手取尔性命,誓不为人!”
为了防止赵佗的墓穴被人盗挖,三十六副棺材同时抬出古田镇,设立多处疑冢。每一处下葬地点均没有垒坟堆,军士们在覆上大量的草皮,再用大量的马匹踏平,只有赵佗才知道那一处是真的。
秦军惨败的消息传到咸阳,秦皇超常震怒:“一个小小的西瓯部族数年不下,竟然杀我大军三十万,朕之罪也!”遂召开紧急御前军事会议,商讨再征百越之事。
很快,募兵诏书下达到个郡县,秦皇又从全国征集了10万大军,训练了半年,加上原来的20万,合计30万大军,任嚣担任主帅,赵佗依然是副将,再次从五岭攻击越人。
进展并不是顺利,任嚣一改屠睢此前的屠杀政策,不断分化、瓦解越人,逐步推进到了西瓯人的世居领地。
任嚣对那些投降的西瓯士民加以优待,并委任越人继续做官,管理自己的领地,免除徭役、兵役、赋税三年,以此孤立译吁宋。
失去了民众支持的译吁宋率残部,遁入丛林,负隅顽抗,拒不投降,为此任嚣决意除之。任嚣贴出告示,许诺赏金千两购译吁宋的人头,提供线索者赏三百金。
几天过去了,没有越人前来告知译吁宋的下落。屠竜没有耐心等了,他走进任嚣的行帐中主动请缨,强烈要求追击译吁宋的余部。
这时,营帐外走来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说愿意做向导,带屠竜去寻找译吁宋的老巢。
屠竜定睛一看,这不是半年前自己在山林被译吁宋追杀被自己救起的老人吗?
“天助我也!”屠竜暗暗欣喜。
任嚣从楚人中挑选了2万精兵,让屠竜带领,叮嘱他:“译吁宋诡计多端,切勿情敌。”
在老者的引导下,屠竜一部在崇山峻岭中行军了三天三夜,终于发现了译吁宋的踪迹。原来译吁宋与追击的秦军交战了几次,受了重伤,伤口在不断的流血,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休息一段时间。
循着血迹,屠竜一直往前走。 在一个山洞前的宽阔地带,血迹消失不见了,但是可以看出草木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大伙准备火攻。”屠竜说道。他和越人打了三、四年的仗,已经很了解他们的战法和心理。
“是,将军。”
众人在洞门前燃起了大火,烟雾顺着风势进入了洞内,不一会,洞内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一队越人冒着火烟冲了出来,为首的正是译吁宋。
他挥舞着大刀,奋力砍向秦军。不少秦军将士毫无防备,被译吁宋及其部下砍伤砍死的不计其数。
“你死到临头了。”百步之外的屠竜搭上弓箭,对着译吁宋就是一箭,箭头穿过了他的前胸。
见首领有危险了,越族士兵从洞内陆陆续续冲出来数百人,死死地护着他们的头领,继续与秦军厮杀。屠竜清楚地知道如果这次放过了这个杀父仇人,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只见他手臂一挥,弓箭手立马又射出无数的羽箭,越人纷纷中箭倒地,译吁宋身边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
“停!”屠竜道,“译吁宋,快快束手就擒,本将军可免你一死。”
“痴心妄想,虽我之死,我的子民会为我复仇的。”译吁宋惨笑着,带着部下冲了过来。
“给我杀——”又是一阵箭雨,越人就只剩下译吁宋一个了。
“还不放下大刀!”屠竜吼道。
“屠睢狗贼,杀了本王多少子民,该死!该死!”译吁宋大骂。
一想到父亲的惨死,屠竜火冒三丈:“去死吧,译吁宋!”他架上两枝羽箭,对着译吁宋的双眼射去,他接住了一支箭,可另一支箭头飞进了译吁宋的眼睛,顿时血流如注。
这个让大秦将士疲于奔命数年的越族武士,虽然身中两箭,但霸气逼人,秦军将士依旧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看我的——”屠竜一拍马,马瞬间跑了起来,他从马背上飞身跃出,青铜戟一横,译吁宋立即身首异处,但身体一直没有倒下。
山洞内还有大约一百来人,吓得都放下手中的武器,慢慢地走了出来。
“缴械者或许活命,此刻降与我,尚未晚矣。”屠竜免了他们的死罪,就这样译吁宋亲率的最后一支部队被剿灭了。
译吁宋被杀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其他土著头领的耳中,他们又马上另选了新的首领桀骏,并全线退入山地丛林中与秦军继续作战,西瓯军甚至不惜与野兽为伍,至死不投降秦军。
赵佗受奉命率军对西瓯军队发动了总攻,不出半年,这些战斗力大打折扣的越族武装被赵佗彻底击垮了,剩下的逃亡到了交趾(今越南境内)北部一带。
一场长达五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越人剩下不到二十万。秦军也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五年间战死的、病死的不下35万,故《淮南子》载曰:“三年兵不解甲驰弩,使监禄无以转饷。”
公元前214年,南越、西瓯被彻底征服,并入大秦版图,大秦的疆域向南延伸到了南海之滨,自此岭南的百越之地就和中原王朝密不可分了。
秦王朝在番禺(今广州)设南海郡治,以任嚣为郡尉统管一郡的政治、军事、监察,下辖番禺、龙川、博罗、四会4个县,并节制桂林、象郡。赵佗出任龙川县令,筑城辟地以为治所,深得人心。
赵县令既致力防范越人反抗,又采取“和辑汉越”方针,极力安抚越族,军士远离了故土,思乡之情与日俱增。
于是乎,赵佗劝导士兵在当地养儿育女,促进汉越同化。随后上书皇帝,要求遣送中原居民迁居南越,以传播中原文化。
次年,公元前213年。
秦皇调遣50万人戍守大庾、骑田、都庞、萌渚、越城五岭,大面积垦荒殖田,筑道设关。
公元前209年,秦末农民战争在中原爆发,秦军主力都在边关,起义军不到不到半年就攻打了咸阳附近,秦廷危在旦夕。
南海尉任嚣没有儿子,必须要选一个能够镇得住东南的大将来主持大局,否则辛苦经营数年的百越之地就会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如果几十万大军北上救皇上,粮草问题暂且不说。离咸阳数千里,路途遥远,一旦大军撤走,越人必将造反,卷土重来,那牺牲在岭南的几十万将士的血就白流了。就算我们北上了,等到了咸阳,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任嚣想了很久,自认为大秦皇上还有长城军团30余万,都城也有数十万精兵,不用我们出兵,应该可以化解危机的。
任嚣集结所有向着他的将领、各地行政长官,召开会议,一致决定见死不救:“远水止不了近渴,皇上能不能够度过此劫,就看他的人品和本事了。”
公元前208年,南海尉任嚣病重,已入膏肓。病重期间,赵佗一直派人探望,送来名贵药材,颇得任嚣的好感。而且赵佗作为龙川县令,两次作为副将参加了征服百越的战争,在民众中威望很高,当为南海尉的不二人选。
任嚣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就传令让赵佗快马回到了番禺。任嚣躺在病榻上,不停地咳嗽,他拉住赵佗的手说:“而今天下大乱……唯有汝……可独撑岭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