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和瑞恩就隔着一张简易的桌案,和这屋子以及瑞恩屁股下的烂木桩一样,都是粗制滥造,也是刚刚建成的,不过一天的寿命。
他双手撑着桌案,身子微微前倾。
如果有着探照灯的强光照射着瑞恩的脸,这场景像极了水蓝星的刑讯室。
当然,探照灯是没有的,维克多却有着比强光更为犀利的工具。
他低着头,后背高高隆起,就像是骆驼的驼峰,在那里,瑞恩感应到了隐隐的能量波动,这能量波动颇为诡异,并不存在神圣因子。
瑞恩和圣堂的人打过好几次交道,尤其是在诡界的杀戮空间内,因为吸收了丹多密特朗的记忆,甚至,现在能够模拟出神圣因子,施展出一部分神术来。
圣堂的人如出一辙,核心都是神圣因子。
所以,他们的身上都弥漫着同一种气息,哪怕是隐藏得很深,隔得很远瑞恩仍然能够感应出来,就像是蜂蜜的气味漂浮在狗熊鼻子前一样。
维克多是裁判所成员,却也是圣堂的一份子,然而,在他的身上,却有着和神圣因子迥然不同的气息,这气息也就是隐藏在他的后背,像驼峰一般高高隆起的后背。
这驼背绝非天然如此,而是后天造成的。
甚至,这维克多都有可能并非是纯正人类了,而是和某些怪异玩意后天结合起来的怪物。
就像是弗兰西斯坦,科学怪人,缝合怪,某个炼金术大师实验室内产生的成品,毕竟,他这副尊容怎么看也不像是天然生成的。
瑞恩的猜想其实没错。
这维克多出生的时候并非现在这副样子,一直到他遇到意外身体破碎前,他都有着正常人类的样貌,甚至,比起很多人都要英俊许多,有着金色的蓬松卷发,有着天蓝色的眼眸,也有着高挺的鼻梁和迷人的微笑,那时候,维克多福尔曼是罗曼半岛翡冷翠城邦风流公子之一。
天堂山坐落在罗曼半岛的北方,半岛的宗教气氛可以说是整个诺亚大陆最为炽热的,半岛上有着很多城市,组成了一个联邦,虽然有着王国,却大多以几个相邻的城市组成,非常的袖珍,和大陆上的其他王国完全没有可比性,这些王国和城市组成的联邦其实只能算是圣堂的附庸。
在这里,很多城市的都归属某个特殊的家族。
这些家族世代为圣堂服务,除了继承人继承家名之外,绝大多数家族子弟都会进入神学院学习,最后成为教士,这一类教士可以在圣堂工作,也可以返回家族所在的城市,不但在教堂内为教民们服务,也可以进入市政所管理城市,这中间没有太多的限制。
翡冷翠是一个美丽的城市,是罗曼半岛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
福尔曼家族是翡冷翠的一个庞大家族,虽然算不上最顶尖的那一层,却也是大家族美迪奇的忠实附庸,其先祖曾经是美迪奇先祖的守护骑士,美迪奇家族是一个传承古老的家族,传说中,当初从天堂山下死海中走出的人中就有着美迪奇的先祖,现在,家族珍藏中也有着一页死海圣卷。
美迪奇家族中曾经出过一任教皇,更恐怖的是,这个家族和宗教裁判所之间有着很深的渊源,据说,有好几任裁判所的所长都姓美迪奇。
福尔曼家族身为美迪奇家族的附庸,自然也和裁判所有着关系。
这些罗曼半岛出身的家族一个个历史悠久,蓝血家族多在这些地方,他们对半岛以北的那些新兴家族大多是鄙视的,哪怕是强大的主宰法兰帝国的路易家族,在美迪奇家族这类存在的眼里,也不过是乡巴佬。
至于同为蓝血的莱斯利家族,也在私下里被他们称之为伪血家族。
维克多福尔曼曾经是翩翩公子,不过,因为一次意外,他的身体变成了破棉絮,唯有神魂还在,当时,有一个强大的炼金法师在附近,这一位炼金法师姓美迪奇,又是裁判所的成员,于是,维克多福尔曼也就成为了他的实验品,成为他的各种想法的集合体。
他活了下来,保持着绝大部分记忆。
然而,他却恨不得死去。
一段时间以来,他都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现在的这副尊容。
后来,他成为了裁判所的一员,如此,方才勉强活了下来,因为在这里,他可以任意发泄自己的情绪,能够将自己的痛苦转移在那些异端身上。
这是他和瑞恩的初次见面。
维克多福尔曼一直在岩石村,不过,他很少出面,只在暗夜里游荡,裁判所本就是隐没在黑暗中的存在,基本上,很少现身,一旦现身,必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就像这一次。
阿方索认定了瑞恩和诡界的异变有关,所以,毫不犹豫就交给了裁判所。
他有着自己的理由。
首先,霍村的这个诡界之所以出现,和瑞恩有关。
当时,进入霍村的人中,就只有他和马尔蒂被拉入了诡界内。
为什么会这样
关于马尔蒂,阿方索修士也提出了要求,想要把她和瑞恩一起带走,但是,这个要求被方丹勋爵否决了,方丹认为阿方索修士的这个请求有些无礼,缺乏证据。
至于瑞恩,因为他曾经在诡界昏迷过,最重要的是,荆棘之所因为他而崩塌,且发生在通道断绝的同一时间,再加上,他是最先进入诡界的人。
足够了
这些已经足够裁判所介入了
维克多福尔曼嘴里轻轻念诵着。
他说的是罗曼半岛的语言,称之为诺亚语,是圣堂的通用语言,在很久以前,是整个大陆的通用语言,即便是现在,仍然是那些贵族和教士以及学者们必须学习的语言。
王国之间的合约签订,都必须采用这语言。
瑞恩对这语言没有认识,他的出身环境接触不到这语言。
所以,他不知道维克多在说什么。
像是某种祷告词。
很快,声音落下。
然后,有呲呲的声音。
一条黝黑的大蛇从维克多的驼背内游走出来,吞吐着信子,盘旋在他的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