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而是黑白混淆,是非皆在人心,因此恩怨难分、对错亦难分,善恶自在人心。”
徐寅乐的这些话很是深奥,如星听得似懂非懂,但却觉得很有道理。
这个世界上的对错,向来是因为立场问题,因此神州大陆,才会恩怨不断。
当如星回过神来的时候,徐寅乐已经朝着剑堂走去。
剑堂的门口站着两名比徐寅乐和如星年龄稍长的少年。
他们穿着服侍与外门弟子的服侍略有不同。
他们便是南风亭的执事了。
这些执事都是当年未能在三年内达到凝元境圆满的南风亭外门弟子。
所以,如星理所当然的叫了他们一声“师兄”。
徐寅乐想起了那九座终年隐在云雾里的山峰上的某个人,还是自己的后辈,叫那些峰主一声师兄都有些不合时宜,更何况这些执事呢
最终,他还是选择微笑点头示意,既不失礼节,也不尴尬。
那些外门执事们被如星一声师兄叫得心花怒放,哪里在意这些,急忙为二人引路。
每一批外门弟子前几位走过剑林的,虽然说日后未必都能惊艳九峰,但是总归不俗。
剑堂内很是宽阔,除了简单的桌椅之外,便是满目琳琅的剑。
那些剑没有多么不凡,但却给人的感觉各不相同。
徐寅乐知道,摆这么多剑,是因为这剑堂是剑宗护山大阵分阵的一个阵眼。
而负责分发剑牌的人,除了几位执事,便是一位来自于青鸾峰的师叔。
那位来自青鸾峰的师叔在看到如星后眉开眼笑,说“果然最快通过剑林的是你。”
如星看了一眼旁边的徐寅乐,说“是我们才对。”
那位青鸾峰的师叔这才发觉到徐寅乐的存在,略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惊讶。
想不到这一次南风亭的外门,倒来了两把可造之剑。
不过,毕竟是九峰里的人,心性必然不俗。
只是一瞬间,这位来自青鸾峰的师叔内心便恢复了平静。
“你们想要哪两间屋子”他和蔼可亲地问。
徐寅乐说“我想要安静。”
那位来自青鸾峰的师叔有些惊讶,不过一瞬间便再次恢复了平静,说“靠近剑林的屋子最安静。”
徐寅乐点了点头“那么就那里了。”
那位来自青鸾峰的师叔叫一名执事过来,给了徐寅乐一枚剑牌。
徐寅乐握住了剑牌,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剑意。
这时候,那位来自青鸾峰的师叔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如星,问“你要选哪间屋子”
如星咧嘴而笑“我要和他做邻居。”
顿时,那位来自青鸾峰的师叔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如星稚嫩的小脸,感觉很是不可思议。
徐寅乐也转过头来,看向了如星,有些不解。
第七章观云
大魏,金刀营将军府。
幽暗的厅室内,闪烁着黯淡的灯火,不似人间,宛若幽冥。
在厅室的尽头,是一把看不清容貌的交椅,在交椅上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坐在阴影里,就像是蹲在幽冥深处的一只恶鬼,不识性别,无法观其容貌,唯一可见的,是丝丝缕缕的光明里,他那看不太真切的一头银发。
厅室的门被推开了,洒来了微弱的光。
一名大魏的军人踏入了幽冥里。
厅室外面是光明,光明里站着无数的大魏军人,他们人数多如海沙,腰间皆配金刀。
晃眼的金刀将光明折射,使得光明更加光明。
但无论厅室外如何光明,
这些光明似乎都畏惧着什么东西,不敢过多的进入厅室里。
那名踏入幽冥的军人来到了交椅的阶梯下,看着那位满头银发的神秘人,阴影里恍惚的面容上写满了尊敬或者说是敬畏。
“将军,秦箐剑斩狂刀。”那名踏入幽冥的军人说。
“交易和生意,总要有人牺牲。”满头银发的神秘人说。
那名踏入幽冥的军人想要说些什么,但似乎话语梗在了喉咙里,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满头银发的神秘人问“流星的事情办得如何”
那名踏入幽冥的军人说“货物已经在押送的路上了,数量和成品都没什么问题,只是为了这些东西,而让大秦剑宗的秦箐成长起来,真的没问题吗将军。”
满头银发的神秘人冷笑一声“真以为后生可畏么就算秦箐真的剑道天赋冠绝天下,最终也不过是第二个赵镜。”
听到赵镜这个名字,那名踏入幽冥的军人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恶梦一般,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
第二个赵镜,虽然结果不算坏,但似乎也不好。
大秦剑宗外门,南风亭。
卢温立于剑林中,看着那些勤修苦练的弟子,很是满意。
但有一个人,他始终不满意。
那个人便是徐寅乐。
自从徐寅乐进入南风亭那一天起,便从没有练过一天外门的剑经。
卢温唤来了一位外门弟子问道“徐寅乐在做什么”
那名外门弟子挠了挠脑袋,有些不明所以地回答“在山崖。”
卢温蹙了蹙眉头,心想好好的剑经不练,在山崖干什么可对得起秦师姐的青睐
想着这些,他决定找个时机,好好跟这位被秦师姐看中的少年聊聊。
山崖,云海涌动。
云海的下方究竟有什么,只有能够有能力乘剑御风而起的剑仙,或者有勇气一跃而下的人才知道。
当然,除非智商有问题的人才会选择后者。
此时徐寅乐就坐在山崖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汹涌的云海。
在他的旁边,摆放着大秦剑宗的外门剑经。
那其实是一本拳谱。
风起。
拳谱自动翻页。
里面出现了一个小人,开始一遍又一遍的练拳。
这画面很是神异,如果那些外门弟子看到,一定会惊讶得合不拢嘴。
如果南风亭的师长们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把徐寅乐当作至宝。
然而能够看见这一幕的,只有如星。
不知道何时,如星悄然出现在了徐寅乐的身后,看着那本大秦剑宗的外门剑经或者说是拳谱,眨了眨眼睛,说“你还真是一个满身秘密的人。”
徐寅乐说“太过了解一个人的秘密,不是什么好事。”
如星说“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你整天在这山崖看云海,看出了什么没有”
徐寅乐说“看出什么并不重要,时机到了抓住时机才是最重要。”
如星问“那么时机到了么”
徐寅乐说“就在今夜。”
入夜,星光洒在云海上,明月升起,一番美景惹人醉。
夜风渐弱,拳谱停止了翻动,小人消失不见。
徐寅乐站了起来。
一旁打坐的如星睁开了眼,问“时间到了”
徐寅乐点了点头,负手望着云海深处,仿佛要将那厚重的白色看透。
如星是个很聪慧的少年,他看出了徐寅乐的意图,很是震惊地问“你不会是想跳下去吧”
徐寅乐点了点头,问“怎么,你也想”
如星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个疯子连连摇头。
徐寅乐笑了笑,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了云海之中。
山崖上,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如星和那本安静后的拳谱。
云海下是深谷。
深谷距离山崖不知几千里。
若是普通人跳下来一定粉身碎骨。
不知道如今还在不算踏入修道界的徐寅乐,是如何轻飘飘如一只苍鹰一般滑翔落地。
幽谷深处,不见月光,星光微弱,鸟鸣、蝉鸣和不知名的兽鸣声交错在一起。
危机四伏,没有人知道深谷的黑暗里隐藏着什么。
甚至那些树木荆棘密布,让深谷间的路变得就像一座迷宫。
但是徐寅乐就好像迷宫中拥有地图的人,有着明确的方向和目的。
于是,他很快便走出了迷宫,来到了深谷的一个洞口。
那个洞口很黑,里面一点儿光都没有,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仿佛里面居住着无数吃人的恶鬼。
徐寅乐“我回来了。”
洞内传来了若有似无的动静,深谷内的鸟兽、昆虫们顿时惊恐不安起来,仿佛害怕随时被吃掉一般。
徐寅乐接着说“那天晚上,我就说过如果发生了那件事情,我一定可以回来的,我做到了。”
洞内终于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很是凄厉,就如同恶鬼咀嚼骨头一般,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隐约中带着浓浓的幽怨。
徐寅乐说“我知道这十年里你过得不好,受了太多的委屈,但是如果屠辛不把你藏在这里,神武岂会轻易放过你,不过我回来了,代表着你不久之后便能离开这里,重见天日,去吞那漫天星辰。”
若是有其它秦人在场,听到这两个名字和这些话,得到的信息量足以让那个人双腿吓得发软。
可惜此时深谷之中,只有无数的鸟兽昆虫和那黑洞之中的神秘人。
洞内一阵沉默,只闻冷风凄凄。
徐寅乐说“我需要羲和剑。”
洞内传来了不屑的笑声“呵,你还是一点儿没变,想不到你竟然打起了那个孩子的主意。”
徐寅乐重复道“我需要羲和剑。”
虽然是同一句话,但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和气质,那一瞬间徐寅乐整个人的身上都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煞气。
那煞气是杀了千万人,踏过无数鲜血和白骨才凝练而成的。
若是有剑宗的仙师在此,一定会很奇怪,为什么一个刚刚踏入修道界的少年身上会有这样的气息
然而,黑洞里却传出来了疯狂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深谷。
“哈哈哈哈,这才是你,这才是真正的你。”
第八章落梅
南风亭的外门弟子们都很努力,一些人已经熬过心罡之乱,头顶白雾蒸腾,能够少量的吸收天地灵气,开始凝元。
祖坟冒青烟能够有机会进入大秦剑宗还不努力的人,绝无仅有。
但南风亭却有那么一个,这个人就是徐寅乐。
从他进入南风亭那一天起,起初看了很久的云。
从某一夜开始,他便不再看云,而是躲在屋子里,足不出户,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但是卢温知道,徐寅乐没有消失。
于是入夜,外门弟子们都相继入睡后,卢温出现在了徐寅乐的小院外。
然而不知为何,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这间小院的远门却是开着的。
月光树影间,卢温看见了徐寅乐。
明亮的月光里,少年的背影有些孤独,或者说是寂寞。
这世间只有无敌者才寂寞,可是这少年又有哪里无敌
“你知道我会来”卢温有些惊讶地问。
“知道。”徐
寅乐点了点头说。
卢温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心想此子不仅神异,还算是知礼。
“秦师姐很看重你。”卢温说。
“我知道。”徐寅乐说。
“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卢温面色忽然严肃了起来。
“请问。”徐寅乐抬手示意。
卢温说“你来外门这段时间为何不修行”
徐寅乐有些诧异,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修行”
卢温怔了怔,有些微怒“外门弟子们都在勤修苦练拳谱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徐寅乐说“不知仙师可曾听过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修行”
卢温说“那些佛宗道门的典故,与我剑宗何干”
徐寅乐说“昔日剑尊与佛祖论道,曾说若有人能够剑佛相融,必然能够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来,可见大道三千,条条通天,你只是不懂,为什么要否认”
卢温听着这些话,非常气愤,心想你一个外门弟子,居然敢顶撞教训师长
但只是下一刻,他便震惊了。
当年剑尊与佛祖论道的事情虽然不算秘辛只算轶事,但一个往生后辈,是何从知晓的,难道徐寅乐有什么分量极重的背景
想到这里,卢温沉默了片刻,说“你的时间不多,希望你好好珍惜,为了你能活得更长,活得更久,也为了你能够不辜负秦师姐给你的机遇。”
徐寅乐说“这世上,只有求生的人,从没有求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