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风接过头发，投向李琦的眼光中带着感激。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不只是因为关小立，还关乎关柠和杨曦，他该如何面对杨曦？关柠……她是怎样的态度？如果关小立是自己的儿子，她为什么隐瞒？如果不是……
李琦的顺手而为让他不用在纠结，索性就像李琦说的那样，不管怎样，也得先确定了关小立的身份再说，如果一切乌龙，自己现在的纠结岂不可笑。
他仔细的保存好头发。李琦拍了拍他的肩，一切竟在不言中。
“哥，小立是不是在你这？姨让你和你朋友下去吃饭。”外面关柠的声音响起。
“哦，他在。小立，你妈叫你下去吃饭。”李琦在声音在屋内答道，“我们马上就下去了。”
“妈妈，你看我的熊大……”关小立拿着熊大蹭蹭的跑出去。
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讲解声，配上关柠“这么厉害呀！”的夸赞声，声音将整栋楼都填满了。
屋内却有一刻的安静，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保持着安静。
“走吧，下去吃饭。”李琦给林北风拉开门，在他出门前又补了一句，“尽早确认吧，要是不是，就别去打扰她们母子了。”
林北风点点头，没再说话。
下楼桌上，李母四人及家里的阿姨已经坐好，就等着他俩开饭。两人打过招呼后，开饭。
林北风注意到关柠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再没看过他了。一顿饭下来，只有关柠和李琦注意到林北风的目光，频频望向关柠。
饭桌上声音很小，即使是拿着勺子吃饭的关小立也很安静，关柠在旁时不时替关小立夹菜。
饭后，关小立继续抱着他的熊出没在外面的草坪上玩，关柠在旁边坐着。
李琦领着林北风在小道上散步。进屋的时候，恰巧听见宋薇及李母在聊着关柠的事情。
“……我是想着哪怕柠柠不结婚，也可以交个男朋友，试试说不定就改变想法了呢。我就说，哪有女孩子说什么不婚，这到年纪大了就知道苦了，一辈子那么长，一个人遇上什么事都得自己扛，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是有儿子，可有的事还真的只有枕边人才能商量。我原本说给她介绍王家那孩子，是离过婚，但年纪相仿，又没有孩子，人家也看上了柠柠，还是主动问起的。”
到底是自己姐姐唯一的女儿，李母还是盼着关柠好的，但是对她姐姐这一家子是真的没法理解，上到她亲姐下到关柠，李母都是恨铁不成钢，只有对自己的姐夫是看不上的。可惜自己和姐姐年轻时就不亲近，姐姐从小是在外公家长大的，自己是跟着父母长大的，各自结婚后，除了必要的联系，基本是不太来往的。这几年，姐姐家里发生大变故后，老了很多，也没了过去的清冷，偶尔也和自己通通电话聊聊天。
“关柠有男朋友了。”
林北风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
宋薇虽然希望关柠去交个男朋友，但从不催，她自己这半辈子下来，对于什么情啊爱啊也看淡了，关键还是关柠怎么想，有合适就去抓住，没合适的就算了。所以对于妹妹、同事正式或开玩笑的跟她给关柠介绍对象，她一律打住，都说随关柠自己。现在女儿好歹开始自己主动谈恋爱了，她还是要告诉妹妹的。
“她自己找的，是她大学同学，前段时间才开始的，我不想给她压力。”宋薇补充到。
“这样啊，那挺好的，她自己想通了？”
“应该是吧，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这几年，她变化还挺大的。”宋薇感叹。
李母也跟着感叹，经历这么多能不变化大嘛。
“柠柠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了，她这一生除了生小立以外都还算顺利。还年轻，你们还在，什么都能帮她安排。她自己又一直在学校念书，出来工作也是做研究，没真的遇上过什么大事，但愿她一辈子平安顺遂，否则真的遇上点什么还是难过……”
宋薇知道她想起了过去，只能握握她的手，以示安慰。
林北风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处。
林北风下午走的，那时，关柠母子俩还在草坪上玩闹。关小立让关柠抱着给树上挂小灯笼，是原本准备明天一起挂的。
“关柠……”林北风轻轻地叫了一声，微风拂过关柠，细细的发丝在空中舞了舞，被她别回耳后，露出细瓷般的半脸，在冬日微撒的金色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他自顾道：“我走了。”
林北风想最后问一问她，能不能直接告诉自己，她没应，就算了。
关柠其实听见了，但她真的还没有想好要让他们父子相认，她抱着侥幸心理，总想着一拖再拖。她的心里也很纠结。
回去的路上，林北风直接转到有老同学的医院去了，对方告诉他7个工作日内可以出结果，最近过年，可能会慢一点，自己到时会直接通知他过来领结果。
林北风谢过，告退。
关柠还是没有将关小立送去那边，关泽发了好大的脾气，最后双方妥协，过完年再由关泽和关柠带着关小立单独回去一趟。
过年对于大人而言，已经不是稀奇的事了，每年都过，不过才会在万家烟火中寂寞，过了的话也就这样，吃吃喝喝，走走亲戚。
但对于关小立而言，每一次烟花爆竹响，都能让他急急忙忙的跑出去看一看，拍掌大乐。可惜现在市里除了指定地点，已经不准放烟花爆竹了。宋薇看着小孩，感觉年也过的更热闹了。
发红包时，不知道关小立从哪学来的，还很有礼貌的双手接过红包，郑重鞠躬道，“谢谢外婆！”“谢谢妈妈！”乐得宋薇直抱住关小立一口口亲。关柠也不知道他在哪学的，在旁也笑个不止。
刚吃过年夜饭，郑旅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阿姨，新年快乐！”跟关柠道过平安后，就让她将摄像头转向宋薇。
宋薇也点头笑回：“新年快乐！”
倒是她怀里的关小立，探出脑袋大声叫道：“郑叔叔，新年快乐！”
“小立，你也新年快乐呀！”郑旅似乎在自家阳台，背后一片漆黑。
郑旅和关柠聊了好一会儿才结束通话。
“就是他？”宋薇问。
“嗯”关柠点头，“他叫郑旅。”
宋薇突然想起一件事，关柠当初在逼问下说出孩子是大学同学的，其余的却一个字都不肯说，那会是她俩的同学么？
宋薇沉吟了一下，轻声问道：“郑旅，知道小立的父亲是谁么？”
关柠看她的表情，却误会了，以为她怀疑郑旅是关小立的父亲：“不是他。”
两人陷入了沉默。
关柠却是在思考，是否还有瞒着关小立父亲身份的必要。她刚刚看见手机短信中一条奇怪的新年祝福短信，她有预感，是林北风发过来的。
她一开始不说，是因为她对那个人一无所知，更怕父母要那个人为她负责，她不想，她不希望节外生枝，那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可是她并没有想过一辈子瞒着关小立，要是关小立真的长大了问起了，她还会告诉他的，因为孩子有知情权。但是现阶段，关小立还小，可林北风又屡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她有些忐忑，她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洗漱后，关柠来到母亲房里，她还戴着眼镜，拿着一本《红楼梦》在看的认真。
“妈妈，新年快乐！”关柠走上前去递给她一个红包，并抱抱母亲。
宋薇眼睛忍不住酸涩，紧紧回抱住她，摸着她的头顶。
给红包给母亲，是关柠想了很久的事，她想正式告诉母亲，自己已经长大了。由于自己的经历，又长久不在身边生活，父母总是忍不住将她当做需要呵护的对象。
但当她回房间准备睡觉，却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大大的红包时，眼泪还是止不住下跌。她知道是母亲塞的。
她这才开始感念，自己当初坚持生下关小立，对于父母而言又承受了什么呢？她当初是任性、偏执，现在、将来还是不敢保证能改掉，当是自己抱着反正生活已经这样了，家庭已经破碎，她学业上的打击也很大，也没有可以聊天的朋友，她什么也没有了，一切就这样吧，她也不想结婚，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家像父母一样，她是有些怨的，但这一切她甚至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
她固执的告诉父母，她打算一辈子不婚，多一个孩子也一样，况且孩子还根本打不掉。父母很失望，特别是父亲，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最后也只能随她。
现在想来，当初的怨怼，更多的是在于自己对父母离婚、父亲再婚的怨恨，觉得他们压根不在乎自己，自己是被抛弃了的。而自己个人的生活，性格，则加剧了自己糟糕的环境，那段时间，总是感觉乌云压顶，心情浮躁。
关柠在眼泪中昏昏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