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凡盛挑眉,脸上的浅笑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岑岑的锐利:“是我。”
景恬见他承认得坦荡且得意,心头巨浪翻过,但是她提醒自己不能激动,要冷静要冷静。
然后,冷声道:“利凡盛,你究竟想要什么?你已经把沈维霆逼得无路可走了,他现在是一无所有,你还要什么!”
利凡盛闻言,双手撑在膝盖,俯身凑近她的眼:“我要你啊,你不知道吗?”
景恬咬唇,眼露恨意。
利凡盛低眉,嘴角浮现了低落的笑意,说出的话却是真情。
“对与沈维霆而言,你才是他的全部。只要有你,这些锦上添花的东西不过似乎过眼云烟,可有可无。”
景恬讥诮的笑着:“这次你估计要看走眼了。沈维霆虽然情重,但是如果你查了我和他就应该知道,在他心里最重的是事业。当初为了掌权沈氏,他连我都能放弃。”
“是吗?”利凡盛不以为然:“那些不过是一些真做的假戏。”
真做的假戏!
这个词倒是用得好。
景恬没想到利凡盛还能这么准确的定位他们,正要说话,突然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她来不及说话,就趴在了床边张嘴就吐。
秽物就这么吐在了精美的地毯上,室内弥漫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利凡盛倏地站起来,然后走了出去。
景恬余光瞧见了,没有在意,旁观着他的嫌弃。等到吃的东西都被吐出来后,她才撑起身体,准备下床。
不料,却见利凡盛又进来了,手里端着一杯水,还拿着一沓抽纸。
见景恬坐起来了,脸色有些发青,跨过地上的秽物,坐在她身边,温声道:“来,擦擦嘴,喝点水,我已经让下面的人准备酸梅了,待会儿就送上来。”
景恬看着视室内的气味与地上的秽物于无物,温颜走来的利凡盛,心头有些堵。没有接话,伸手接过了水与纸。
利凡盛随手抽了几张纸,遮住了地上的秽物,然后对她说:“不要看,看到它你会更想吐的。”
景恬闻言,润了嗓后觉得还不舒服,感觉想吐又吐不出来。
利凡盛见景恬的脸色像是不适,又道:“要不然你先躺会儿,我让医生来一趟。”
景恬躺下,手却保护式的护着小腹,道:“不必,只是自然反应而已。”
利凡盛也不坚持:“好,你休息一下。”
“利先生,您要的酸梅。”佣人上来,呈上了扮相精致的酸梅。
利凡盛接过,让对方打扫景恬吐的秽物。
佣人直接抽走了整张地毯,然后走了下去。
室内恢复安静,利凡盛本想出声让景恬吃点酸梅,不想景恬嗜睡沾枕头就睡着了。
他没有打扰,放下酸梅,起身拿了一本书坐在她的旁边看。
等到景恬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了。注意到旁边有人,她抬头一看,见不是利凡盛,而是安美子。
看对方的样子,似乎是在等她。
安美子因为沈老的事暂时住在这里,很少与景恬碰面,但是利凡盛不在时,她总是会守着景恬。
“利先生在书房,你醒了,我就走了。”
“等等。”景恬叫住她。
安美子回身,妖娆的容颜含着死水般的沉寂:“干什么?”
景恬坐起来,望着她:“我想知道维霆的消息。”
“用什么交换?”安美子望着她,语气直白到尖锐。
景恬淡淡一笑,缓声道:“书房第七排的第六本书里有一把钥匙。”
安美子闻言,微微笑了一下,眉梢浮现风情:“他已经出院了,只是……”
她顿住的话,让景恬的心悬了起来。
“不太好。他已经混在酒吧半个月了,没人能劝得住,而且对景天时代的事情也不闻不问。”
景恬知道沈维霆的状态会不太好,但是没想到会那么不好,素来克制的他竟然在酒吧买醉半个月了。
“而且这不是最糟的,你知道他的右臂是伤着的,不能沾酒,不然就真的废了。”
景恬闻言,柔美的脸顿时一凝,回荡在眼波下的是深深的苦楚与担忧。
她抚摸着小腹,缓声道:“我想见他一面。”
安美子闻言,眉梢的风情顿显魅惑。
应付了景天时代的兵荒马乱后,慕邵东与沈延一同抵达了沈维霆所在的酒吧。刚下车,两人就被从酒吧里面传出的浮躁音乐震得头脑发胀。
踩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两人一同进去。慕邵东难得一直穿着正经的西服,走到酒吧里面后,直接就脱了外套。
而沈延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五颜六色的灯光摇晃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这个世界喧嚣,浮华,且晦暗。
但是却不杂乱。
整个酒吧除却酒保与服务生,只有沈维霆一人。
他穿着黑色的衬衣,领口敞开,衬衣上的纽扣不翼而飞,似乎是被大力胡乱扯开的。他独自坐在一个卡座里,脚边与桌下尽是喝光的空酒瓶,横七竖八,犹如他此刻无法整理,无法直视的伤口。
慕邵东都没细数酒瓶,粗略看了一下超过了二十个。凝目往暗处瞧,就见沈维霆白着脸,左手执甁,右手垂在一旁,还在不停的喝着,俨然一个一无所有的酒鬼。
“老三!你够了没有!”他冲上去,一把夺过了沈维霆手里的酒瓶,轰的砸在了地上。
含着酒精的液体在地面溅开,整个空间尽是酒香。
沈维霆被剧烈的碎裂声震醒,一双黑得不见天日的眼睛望着慕邵东,看了几秒后,默不作声又拿了一瓶酒。他的右手已经完全没力了,于是,他拿起酒瓶往放腿的桌边砸,瓶头破裂,酒流了出来,他断口的酒瓶仰头继续喝。
慕邵东见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气得眼角直跳。用力抓住他的衣服,一把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暴露在五光十色的灯光里。
“你想死在这里吗?”
沈维霆望着眉目狠厉的慕邵东,被绝望吞噬的眼睛不见任何涟漪,仿佛看不见他的怒火一样,他低声笑了起来:“如果……如果能死,也不错。”
慕邵东气得想打他,但是看到他被绷带缠着,又遍布暗红血痕的右手,他脸色一横,拽起他的右臂,怒问:“你不要你的手了?”
沈维霆的手剧痛着,但是他依然不死不活的望着慕邵东:“不要,不要……”
说着他的情绪突然就激动了起来,将左手的酒瓶一砸,瓶身碎裂,液体飞溅。
“手不要,命不要,我什么都不要,但是不能不要景恬!”
吼完之后,他抬起左手,紧紧地抓住慕邵东的衣领,声音悲戚:“可是,景恬不要我了。”
慕邵东放开手,将他扔在沙发里:“老三,你不是孩子,你成熟点。现在你的公司要垮了,你的老婆还被别人钳制着,你难道不想改变这一切?把属于你的都拿回来吗?”
沈维霆斜躺在沙发里,犹如一滩烂泥,自顾自的说道:“她不要我了。”
慕邵东被沈维霆气得没法,却又不能出手,急得在原地直抓头。
“沈维霆,我没想到你竟然那么脆弱。如果恬恬现在看到你,一定会后悔自己的义无反顾。”
突然,一道含着讥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这时,酒吧内的灯光大亮,那些红红绿绿的彩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晃晃的瓷白。
慕邵东与沈维霆被这片光刺得睁不开眼,等到适应之后,两人发现久未露面的阮一程站在了门口。
看到他,一直跟死鱼一般的沈维霆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但是因为喝酒太多,神经麻痹,挣扎了很久都站不起来。
只能伏在沙发边,怒吼道:“阮一程,你给我滚出去!”
阮一程冷笑,俊朗的脸上尽是嘲讽的笑意。他一边笑,一边倚墙而立,仿佛欣然看他的笑话。
“沈维霆,当初你因为你的爷的反对放弃了恬恬,之后因为你的自私误会我和恬恬,放弃你了你的孩子,现在你又要因为利凡盛的报复再度放弃恬恬。你说这样懦弱自私的你,凭什么得到她的心?”
沈维霆喘着粗气,奋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晃着身形冲向阮一程。
阮一程没躲,只是微微抬脚挡了他一下。
沈维霆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老三。”
慕邵东见沈维霆摔倒,正要上前,却被沈延拦住。
“三叔,需要清醒。”
阮一程见沈维霆匍匐在地,第一次觉得心里痛快。他蹲下身,怜悯的俯视他:“沈维霆,在从前的你多骄傲,如今的你却卑贱如泥。我告诉你,你不救恬恬,我救;你怕利凡盛,我不怕;纵然堵上我的一切,我也要她安然无虞。”
沈维霆眼前一片灰白,但是他还是紧抓住阮一程,横声警告:“景恬是我的,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阮一程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蔑视的看他一眼:“就凭你现在的样子,就算是恬恬自己,也不会愿意跟着你。而且你现在连利凡盛的身都近不了,你连阻止我都做不到,不要说救她了!你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就不要拖累她了,自己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