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楚伊人高兴地坐下后开始,播音部大办公室进入了工作状态,没人再说笑。
因为王海周部长国字脸已经严肃成一张大铁板,谁敢不好好工作,他对谁就不客气,该怎么打,绝不手软。
昨天部里的会议上,王部长刻意强调了工作纪律。
台里跑了两个播音台柱子,恰逢省里巡视小组入驻靴城,两件事情放在一起,不严肃不行啊。
要是有人塞一根安保橡胶辊到王海周手里,会更魔性。
播音部大办公室,一片宁静。
助理许芳把打印好的纸质播音稿给李忱送过来,站在李忱身边特别规矩地等李忱翻完发话。
也就是三秒钟的时间,李忱扫完了稿件,朝许芳说了声,“谢谢,许助理你去忙吧。”
等许芳一离开李忱的身边,隔着几臂之隔的楚伊人“嗨”了李忱一声,声音很小,足够保证李忱听得到。
李忱侧头看楚伊人,看见楚伊人给他竖起了拇指,“忱哥威武,刚来就配了助理。”
这话说的跟工作没多大关系,算是闲聊,所以,李忱微微笑了一下,点点头,收回目光继续看稿件,拿起铅笔做了简单批注。
已经把电子稿看过,李忱对内容非常熟悉,三下两下便搞定了批注。
就是罗泓未把脚放在办公桌上一直在悠哉悠哉地晃,因为桌子两个一对儿是连体的,搞得李忱的桌子微微动,让李忱不大乐意,可是,他又不想说罗泓未,估计褚文杰在的时候,罗泓未就一直这习惯,褚文杰为这个到底跟罗泓未叫没叫过板,李忱不知道,但是,凭着对褚文杰一面之缘的印象,李忱揣摩着这俩人明着暗着没少斗,不排除动粗动手,为挣台里播音一哥嘛。
像罗泓未这么做小动作,算是轻的,更下三滥子的玩法也许在后头呢。
在晃桌子这种小节上,李忱选择了迁就。
就当是走吊桥吧。
把红蓝铅笔在指缝里转了两下,李忱打算低着头稍事放松一下。
虽然昨晚睡得早,但是从蒙蒙亮开始,就被谢微音折腾配音的事儿,加上早晨一路蹬单车,又看了一会儿稿子,稍有些疲劳感。
正低着头揉着太阳穴,听到手机微信消息振动提示音,李忱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看了一眼。
消息是谢微音发来的,提醒李忱别忘了抽时间去她的公司面试和签约。
并且把公司地址用摆渡地图位置共享给李忱发来。
回了一个ok手势表情,李忱关了微信,顺带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他打算提前五分钟去五楼播音间做播音前的准备。
从昨天开始,李忱的时间观念被提高了n个数量级。
播音主持绝对不能迟到,如果造成事故和损失,就算全电台的领导一起出面,向靴城人民鞠躬致歉,即使把腰鞠折了,也是无法挽回的。
一是声誉损失,导致收听率下滑,二是经济损失,每档节目都有广告植入,商家都是花了钱的。
手机上的数字时间显示为八点零是十分,还有十二分钟,李忱就要动身去五楼播音间。
这时,播音部大门开处,董美意进来了,手里拿着a4纸。
一张递给正站在大办公室里监督工作纪律的王部长。
另一张让杜玲帮忙贴在了办公室门口的白墙上,顺便说了句“新请假制度哦”,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进耳朵。
王海周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a4纸,开始讲话,“大家把手里的活暂时停一下,我来把昨天各档节目的收听率公布公布。”
办公室里所有人立即把耳朵竖了起来,包括一直装高冷的罗泓未,把手机屏扣下来,闭着眼睛等待王部长的宣布。
咳咳。
王海周清了清一天两包烟熏成烟囱的大粗嗓子。
“我按照顺序念,大家仔细听。”
“第一名,《朝闻热点》,076
第二名,《晚高峰趣闻》,073
第三名,《上午茶话人生》,072
第四名,《新闻快车道》,069
第五名,《老于聊车》,066
第六名,《曲艺荟萃》和《音乐共享》并列,048
第八名,《旅途故事》,043
第九名,《评书馆》,029
第十名,《养生你我他》,028
第十一名,《hello,taxi》,025
第十二名,《深夜灵故事》,008”
收听率最有说服力,王海周用不着点名批评,读完后就说一句话,“涨了的继续保持,掉了的自我调整。”
点到为止,多说无益。
数据就是小鞭子,对每个人都能起到鞭策作用。
回身把收视率单子塞给董美意,“贴上。”王海周进了左套间自己办公室。
他这一走,大办公室起了一阵嘀咕。
“褚文杰和樊静不辞而别,对收听率影响不大嘛。”
“是捏,晚高峰趣闻持平,新闻快车道还涨了点点二。”
“李忱老师果然有实力。”
“范猛也不错,能保持住不掉,没给帝都传媒大学的列祖列宗丢脸”
“关键是李忱老师能破冰,这就厉害了。”
“是呀,每次王部长公布收听率,为了给樊静留面子,深夜故事的零蛋他都给省略掉。”
“从千年零蛋到008,不得了啊,超过点一就有广告招商位了。”
“综合比对来看,还是李忱老师厉害,第一天各有一次广播,新闻快车道涨点点二,深夜灵故事从零涨到点点八,这应该算是靴城电台史上的神话了吧。”
“算。”
“的确算。”
“何止靴城电台史上,全国罕见。”
“简直神了。”
罗泓未从听完了王海周的公布后,一直没有把扣在胸前的手机翻过来,他恶狗一样地盯着磨砂玻璃挡板后面李忱的脑袋顶,真想拿起个什么东西敲过去,翘在办公桌上的两只脚,居然老实了。
忽然桌子不晃了,李忱反而觉得有些异常,于是,抬起头,目光跨过磨砂挡板玻璃。
妈呀,罗泓未眼珠子充血,红的像一匹狼。
目光对上了,李忱只能谦虚地笑笑。
“你在嘲笑我。”罗泓未找茬儿。
“罗老师,您误会了,不经意看到您的。”李忱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看你就是故意在气我。”罗泓未蹦了起来,“刚来的小蹄子,有什么资格嘚瑟。”
本来扣在胸前的手机,嗖地飞了出去,啪,屏酥了。
跺地太猛,钉伤发作,罗泓未忽然一个趔趄,林荆磊飞过来扶住罗泓未开舔,“未哥,咋回事,咋回事?”同时,用手指点着李忱,“猖狂,有你好看。”
这下,李忱不干了,这不明显的合起来欺负新人吗。
腾,李忱站了起来你。
老子不站起来跟你们比比个儿,你们不知道老子一米八三的身材是吧!
剑拔弩张。
大办公室的人都跑过来劝架。
一堆人围在一起,这个说消消气那个说和为贵,忽然,人堆后面传来一个挺好听但是非常阴阳怪气的声音,“窝里斗,没出息。”
大伙儿扭头一瞅,不知范猛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进来的,如果他是刚到电台,他这算迟到啊。
几位姑娘斜着范猛撇了他一嘴,范猛见了也不在乎,坐在王海周给他指定的座位上,从包里往外掏东西。
许芳提醒李忱,指了指墙上的老式石英钟,该去播音了。
金若兮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她来到范猛跟前,一屁股坐上范猛的桌子。
只听见桌子一阵痛苦的呻吟。
“哎,你怎么能坐我桌子上呢?”范猛啪把手里的一本书扔到一边,怒道。
“你现在去台长办公室问问你叔叔范书海,金祖奶奶还坐过他的脑袋呢。”金若兮涂抹的大红嘴唇翕张有力,接下来要吃人似的,捏捏拳头,关节嘎巴作响,唬得范猛下意识往后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