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妾是什么吗?”殷岩柏的毒舌攻击还没停下来。
坤莎的头已经渐渐低了下去,一双撩人的眼睛里,此时也没了温情暖意,只剩下深深的嫉妒、恨恶。
“妾不过是个玩意儿,跟牛马牲畜一样,随意买卖赠送。”殷岩柏哼笑一声,“本王向来大度,你若愿意自己另谋出路,本王不会为难你,给你自由,甚至给你陪嫁的银子。”
坤莎垂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指甲抠的手心生疼。
“但你若不识好歹,本王也大可将你送出去,但送去的地方,合不合你心意,本王就不能保证了。”殷岩柏笑着抬了下手,“回去自己想想吧,别把自己的下半生葬送在别人的计谋上。”
坤莎默默的福身退出去。
她出了房门,长长吁了一口气,背靠在廊柱上,闭了闭眼,“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你……不葬送在别人的计谋上?你说的轻巧,不还是从西北草原回来了?人生在世,就是一盘棋,我们都是上头的棋子,想跳出棋局?哪有那么容易……”
她嘀咕完,睁开眼睛欲走,眼角余光却是瞟见一道身影,正站在回廊拐角之处窥探她。
坤莎凝眸想了想,倏而勾了勾嘴角。
她很快收敛了笑意,垂着头,向那拐角走去。
走到拐角的时候,她酝酿的感情已经到位,眼里也蓄满了泪。
“喂,你……”
忽然有人拦住她的去路,她惊愕抬头,眼眶里的泪水,恰到好处的惊慌滚落……
“对、对不起……”她慌忙抬手擦泪,样子无辜又可怜。
拦住她去路的简丰吓了一跳,神情怔怔的伸手要为她擦泪。
“你……怎么哭了?”
坤莎立即向后仰身,躲开他的手,受惊的小鹿般看着他。
这湿漉漉的无辜眼神,看的简丰心头一阵阵的跳动,“别哭,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
简丰收回自己唐突的手,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来递给她。
坤莎双手接过他的帕子,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受宠若惊的将帕子拢在掌心,捧在心头。
瞧见女子的动作,简丰的一颗心都化成了水,“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坤莎却是惊惶的摇头,“没、没有……”
女子的声音柔弱,好听,像一只小猫的爪子,撩拨着简丰的心。
“你不用怕,告诉我,我势必要保护你!”简丰正色道,并站直了身子。
此时的他,倒是真像欲要上战场的大将军,气势巍峨。
坤莎却低着头,飞快的摇了摇头,“不、不必了,多谢将军。”
说完,她捧着帕子,绕过简丰快步去了自己的小屋。
砰,坤莎关上门,手里的帕子她嗅了一下,立时露出一脸的嫌恶。
“嘶……”她像是拿了什么脏东西似得,把那帕子扔在地上。
她转身往里间去。
走到一半,她脚步微微顿住,回头看着地上的帕子,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回到桌边,捡起帕子,泡在黄铜盆里,用清水洗净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层。
驿馆内渐渐热闹,又渐渐归于平静。
夜色渐深,坤莎拿着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帕子往前院儿去。
简丰正在安排巡夜值守的人,他眼光一瞟,发现一抹俏丽的身姿,藏在房屋拐角的地方。
他迅速挥了挥手,叫人离开。
他阔步走到拐角,嗅到那馨香之气,心头立时发紧又兴奋。
“坤莎姑娘。”
坤莎缓缓抬头,一双眼睛,仿佛带着无数的小钩子。
坤莎不说话,但一双美眸,似乎把她一切的心事都吐露了。
简丰头脑发热,恨不得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他气息微喘,“你、你有什么事吗?”
坤莎点点头,从怀里拿出那一方帕子,递到他面前。
“呃?送,送你了……”简丰有些紧张的挠挠头。
坤莎却拉过他的手腕,把帕子放进他手里。
“我、我洗净了,还给将军,多谢您……”坤莎说完,脸已经红成了天边的烟霞,美不胜收。
简丰呼吸猛然停滞,帕子上带着女子的清香,帕子上的味道和她身上一模一样。
她不但给他洗净了,还熏了香……这香味萦绕在他的鼻端,叫他意乱/情迷。
他本该点点头,放这女子走。
可他不知自己是如何的鬼迷心窍,竟然伸手抓住女子的手,挺身把她抵在墙壁上。
女子惊惶看他,一张殷红的嘴巴里发出急促的轻喘,“将军,放……放开我。”
她声音不大,带着略微的哀求。
“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说了我就放开你。”简丰觉得自己是疯了,现在欺负她的人,不是自己吗?
女子的眼睛一红,有泪要落下了。
可他并未后退,更未放开她,反而更紧的把她压在墙上……他想看她哭,想看她求他。
“是……是魏长使……”女子小声说道。
说话间,她的泪就落了下来,砸在简丰的手背上,凉凉的,却也烫烫的,烫的不是他的手背,而是他的心。
他要保护这女子,为她出头,为她出气。
“魏京华?呵,她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你放心,我必为你讨回公道!”
简丰说着,手落在女子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女子脸红的更很,也更美……
她身子敏捷的一晃,从简丰和墙壁之间脱身出来。
她回头望了他一眼,如小鹿一般,飞快的跑走了。
却也一头撞进了简丰的心里。
简丰晃晃悠悠到了魏京华与殷岩柏的房门外头。
里头有两人嘀咕说话的声音。
魏京华的声音轻快,殷岩柏的声音浑厚。
这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竟像一首曲子一样婉转悦耳。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造地设。
“你们两个搭配无妨,但你们不该伤害别人!”简丰皱了皱眉,“特别是殷岩柏,你乃晋王,怎可叫一个女子把你迷的神魂颠倒,连圣上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为了一个女人,你竟背叛圣上!我乃圣上的臣子!岂能容你!”
“至于魏京华……呵,女人就该呆在家里,未嫁从父,出嫁从夫。你个不孝不贤的女子,真是大夏女子的耻辱!因为你,京都现在多少女孩子要有样学样!还说什么女子也能为官,女子也能打仗从军!这些女子真是越来越不服管教!都是你的错!”
简丰暗自磨了磨牙,阴恻恻一笑,提步向后院的马厩走去。
魏京华在屋里连打了三个喷嚏,“有人骂我吗?”
“别是有人想你了吧?”殷岩柏挑眉看她。
魏京华呵呵一乐,“那也有可能啊,想我的人可太多了,冬草,海桐,紫麒麟,贡布,星辰……”
“嘁,”殷岩柏轻嗤一声,“怎么不说耶律泰?说不定寇七也……”
“嘘——”魏京华朝他比划了禁声的手势。
殷岩柏也有些后悔自己又提了这不该提的话茬子。
他立即禁声,顺着魏京华的视线,侧耳朝外听。
“外头怎么有只耗子,走来走去,还吱吱乱叫?”
魏京华咧嘴轻笑,“估摸耗子是饿了,正找食吃呢。”
“别叫的过分了,不然放猫吃了他。”殷岩柏呵的一声冷笑,“我去看看殷戎和常武,他俩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我和你一起去。”魏京华起身说道。
殷岩柏赶紧摇头,“一次次的被你医治,你不知道他俩现在有多愧疚,只觉的他们欠了你莫大的情谊,恨不得把你捧到天上去,本王养了他们这么久,现在在他们心里的位置还不如你。”
殷岩柏的语气酸溜溜的,脸上却是畅快的笑意。
他的宿卫,如此敬佩、忠诚于他的妻,比崇拜他自己还叫他觉得开心。
“我去看看他们就成了,你若去了,他们又该受宠若惊了。”
“那你给我带包蜜饯,我想吃杏脯。”魏京华踢了鞋子,枕着手,躺在床榻上。
殷岩柏瞧见她懒懒的样子,不由露出宠溺的笑,“遵命,女官大人!”
魏京华斜睨他一眼,轻哼,“退下吧!”
殷岩柏笑了笑,提步出门。
寇七的伤已经全然好了,也不怕舟车劳顿。
魏京华也不再给他扎针施药,虽然大家都是一路同行,往京都去。
但他们见面说话的机会却少。
殷戎常武的伤还没好利索,不过他们经常随着殷岩柏四处奔波打仗,早就摔打的皮实了,身子也不娇气,有魏京华的药帮他们调理,一路也好的很快。
在驿馆往往是过了一夜,就启程仍旧赶路。
若是赶不上住在驿馆,夜里就在野地里搭营休息,他们也从不抱怨,仍旧高高兴兴,不住感激魏京华给他们医治,叫他们少受了许多罪。
只是在这个驿馆里,遇见了左贤王的女儿坤莎之后,再启程往京都去,这气氛就有点儿怪怪的。
简丰一行人,对坤莎的态度很客气,对魏京华却带着排挤。
殷岩柏身边的人则对魏京华敬重有加,都不拿正眼看坤莎。
清晨起行之时,两方人更是因为马匹的事情,起了争执。
“这是晋王妃的马!”
“什么时候有晋王妃了?圣上都还没承认呢!”
“不必争了,我今日坐马车。”魏京华冲亲近晋王的人点头而笑,以示感谢。
简丰见状,却赶紧上前,“这是您的马,他们不懂事,胡乱争抢,您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