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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入书房之前,张匡和杨儒两人已经将整个事情重新捋过一遍,而在书房内则是由杨儒以低沉的声音向节度使李迢将事情简单的介绍了一遍,原本还在一旁听着的张匡愈发感到身体在不住的颤抖,以至于最后不得不颤巍巍的移动到一侧的椅子上将沉重疲惫的身躯坐下。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听完杨儒的解释后,沉默片刻的李迢也愈发感到头疼,皱眉低声沉吟着,心中更是叫苦不迭,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内忧外患之际竟然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旁边坐着的老友张匡的爱子张明志虽然出海逃亡了,可市舶使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甚至是李迢已经想到在天亮的时候观察使曹正就会來找自己‘商量’处理方案了。而被市舶使的人带走的丁力,原本李迢已经准备将南海军培养成自己的一支嫡系的后备力量,而且李迢在杨儒之前的极力推荐劝说下,也是对丁力分外放心,可眼下丁力却闯出这么大的祸,当众挟持大唐在广州府特地设立的市舶使,这绝对是死上一千次都不够的。
别说身在扶胥镇的市舶使田高朗想要将丁力千刀万剐了,就连此刻的李迢在得知消息之后,都恨不得立刻派人将丁力带到面前,亲手一刀宰了他。在南海军身上所付出的,完全可以说有李迢近一半的心血和期望,可沒想到短短不足一个月,换來的却是眼下这种情况。
“覆荣兄…”越想越气,李迢往椅背上重重一靠,单手按在额前轻柔的按捏着,双目微闭,沉声对一旁的张匡安慰道:“守义的事情,我亲自出面,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守义背负着走私的罪名…田高朗和曹正两个人,我还是能应付过來的…不过,恐怕这次咱们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的确…來的时候我已经想过了,恐怕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南海军,也会因此受到牵连,毕竟,毕竟。。”尽管张匡从一开始就知道李迢不会就此事而袖手旁观,但还是在亲耳听到李迢的保证后才总算是松了口气,但转念之间却又为丁力忧虑起來,转眼看看极其疲惫的李迢,张匡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李兄…子义的事情。。”
“不用管他了…我们现在也沒办法管那么多了,光是守义,恐怕田高朗和曹正两人就不会轻易放手…”闻言,李迢心烦意乱的抬手朝着张匡的放心摆了摆,语气也突然变的不耐烦起來,甚至是到了后來,更是一股怒气涌现:“当初南海军建立,已经很不容易了…沒想到他竟然不好好把握机会把南海军快速训练出來,倒敢做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
“李兄…子义不得不救啊…”杨儒顿时惊呼一声,同时上前两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见状,李迢眉头一皱,几十年了他很少见过杨儒有眼前这般冲动,皱了皱眉,沉声反问:“为什么?难道你以为让他们放过守义会很容易?你知道不知道,光是守义一个人,就让我很吃力了…”
“李兄…子义不得不救……丁力必须救…”话音刚落,让李迢吃惊的是杨儒跳着脚大喊了起來,就连门外的杨弘文等人都被从窗户传出的吼声吓了一跳,纷纷一惊,但在即将冲进房间时又突然停下了脚步,一个个满脸焦急,却又知道书房不是自己这几人能随便进入的。
“李兄…丁力必须救…”杨儒的吼声在书房内还未消散,一旁椅子上缓过神 儿來的张匡就站了起來,却是不敢与书桌后的李迢对视,微垂着脑袋,沉声问道:“李兄,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多年前的,丁,丁氏。。”
“丁,丁氏?…”李迢整个人像是触电一般,整个人先是一弹而起,双手撑着面前的书桌,目光之中满是震惊,但转眼间整个人却又犹如脱力一般重重的摔回了椅子上,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沮丧尽显无遗,原本疲惫的眼神 中浮起无数种异样的神 色,但均是一闪而过,最终被一股从眼底深处更像是从内心深处涌出的落寞和悔恨所代替。
“李兄,丁力,丁力是,是你的骨,骨肉……”一句看似简单甚至很简短的话,从张匡口中说出时却异常的吃力,就像是一个垂死的老人在留下遗嘱那般,分外艰难,根本无法一口气说完。
“什么?…”思 绪在二十多年前回忆中的李迢根本沒有意识到张匡突然提出的丁氏与杨儒所说的丁力必须得救之间的关联,但此刻张匡的解释他却清晰的听入了耳中,身体刚被抽空力气的李迢再次弹射而起,整个人身子都俯在书桌上,伸出的一条手臂像是要抓住某根摆在面前的救命稻草那般,冲着书桌对面的张匡。
突然间,书房内沉默了,李迢也缓缓收回手臂站直了身子,只是逐渐的,李迢浑身的颓丧和疲惫开始缓缓消散,很短的时间内,整个人的气势迅速变化,骤然间散发出一股蓬勃之气,就连那双本是充满落寞的眼神 也开始愈发闪亮。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就连刚才沒有随同张匡一同进节度府的祥叔也已经办完了该安排的事情抵达了书房外,才突然听到房间内几声轻微的咳嗽声,然后随着不大的话音传入耳中而愈发变的清晰,祥叔赶忙朝着杨弘文等人摆了摆手,将书房门外让开了位置。
“阿祥…你陪着李兄回府上…我去曹府走一趟…”书房门打开之后,张匡的神 色也已经好了许多,不过也沒有向满脸好奇的祥叔等人解释什么,直接朝着祥叔点点头,只是在苍老的面孔上已经重新浮现出张氏商会创始人应有的自信与那颇有感染力的淡笑。
“老爷,还是我陪着你一起吧…”闻言,祥叔犹豫一下,却还是不太放心的看着张匡提议道,却遭到张匡的摆手拒绝,随即张匡朝张武点点头说道:“阿武,你跟我一起去就行了…”
“仲业,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李迢转身抬手拍了拍杨儒的肩膀,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转身朝着杨弘文招了招手,面色凝重的沉声嘱咐道:“敬义…节度府牙兵牙将,在我回來之前,一并受你调遣,广州府任何一支军队,你都有随时调动的权利…若是有胆敢违令不尊者,立斩无赦…绝不姑息半分…”
“诺…”杨弘文当即退后一步,李迢的这道命令让杨弘文瞬间感到浑身充满了力气,满腔热血更像是在瞬间便点燃而且迅速燃烧沸腾,抱拳领命的话音中也透露着一股异样的坚定。
见状,祥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在张武身边低声叮嘱几句之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便侧身让开了道路,向着李迢微微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兵分三路,这是李迢与张匡、杨儒商量出來的最快效率的解决方案,张匡代表张氏商会去与曹氏商会商谈,杨儒则是带着杨弘文作为李迢的代言人留在广州的节度府内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事端,而李迢,则是亲自前往扶胥镇,去市舶司找田高朗要人,势必要将丁力带回…
只是在离开广州府之前,李迢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要去张府一趟,要见见已经嫁给丁力许久甚至是一直在照顾着丁力以及与丁力相依为命的儿媳妇,柳笙。
灯光有些昏暗的张府,在节度使李迢的到來之后顿时灯火通明,府外更是由一百节度府亲卫团团包围,不过这种情况在张府的下人看來再正常不过了,自家老爷张匡与李节度那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好友,每次來张府的排场都不比今晚差上分毫,甚至每次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张府府门的下人在见到李迢之后都沒有任何怯意,而是分外淡然的将李迢迎接进府,然后便重新守在府门外,周围那些杀气冲天的节度府亲卫更是被他们视若无物,就连表情都沒有丝毫异样。
张府一间偏院,刚刚与大夫交流过的秦墨愁眉不展,只是此刻身边就连一个能说话的兄弟都沒有,刚刚跟随的丁力被抓了,仅有的几个认识的人也不在身边,那些手下则是被秦墨安排在了小院周围,这也是秦墨听从了张语柔之前的安排,不得让任何人靠近分毫。
可刚才大夫的话却让秦墨很是苦恼,唯一一个能说话的张语柔此时也进了房间去探望柳笙,秦墨那张阴沉的面孔已经开始逐渐扭曲了,大夫的定论其实不止让秦墨有了异样,就连刚刚进了房间的张语柔也是眉头紧蹙,一脸的担忧。
张府的几个大夫被分为两拨,一拨就连夜守在柳笙的房间外,另外一拨暂时回去休息,等到天亮便來换班轮流。只是这三个老大夫在刚刚离开偏院时,正面便迎上了匆忙走來的李迢和祥叔等人,顿时三人便想要走到小路一旁去回避,却被祥叔眼疾口快的叫住了。
“柳笙姑娘现在怎么样?”祥叔可知道柳笙如今是什么身份,她可远远不是当初那个在码头做苦力的丁力的媳妇,而是身边这个掌握着整个岭南东道的节度使李迢的儿媳妇…
“祥,祥叔,李节度。。”三个大夫见无法躲避,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弯腰拱手行礼,在低头的同时,三人却是不断的交换眼神 ,一个个更是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态势,只是这一切都沒有让祥叔和李迢看到罢了。
“快说,柳笙姑娘现在怎么样了?”祥叔微微一皱眉,眼前的三个大夫都是张府的人,从來也沒见过三人这么吞吞吐吐,顿时心中也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即便已经考虑到身边的李迢,但还是不得不当着对方的面,沉声追问三个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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